鄉村之夜

錯過了回城的末班車，我只好在鄉村的老家住下。

已經記不清我有多長時間沒有在鄉村住過了，也許是三年，也許是五年，也許是更長的時間。

從上初中開始，鄉村離我漸行漸遠。在鄉村之外，我有了更多的牽掛和羈絆。相對于單調而無言的鄉村來說，我更留戀于城市的燈紅酒綠和浮躁的繁華。于是，我在鄉村的時間越來越少，也越來越短，到如今我已記不起自己上一次是什么時候住在鄉村了。偶爾深夜，在城市鋼筋混凝土堆砌的房間中被街道上馳過的車輛刺耳的嘶鳴驚醒，失眠中才想起鄉村，那個曾生我養我的鄉村，那個偏僻的小村之夜。鄉村的夜對我只是遙遠的一抹記憶，淡淡的，若有若無。

躺在母親為我鋪好的床榻之上，一種熟悉的陽光的味道籠罩著我的身心。棉被已被冬日的陽光撫摸了一天，暖暖的，軟軟的，散發著鄉土的醇香，讓人有一種似醉非醉的感覺，渾身懶洋洋的。

沒有城市徹夜長明的燈的點綴，鄉村的夜很黑。如墨涌來，把鄉村的樹、房屋和它所擁有的一切悄無聲息地融入其中，渾然一體，分不清是夜融入了鄉村，還是鄉村融入了夜。偶爾，不知誰家拉亮了燈，從窗簾縫中瀉出幾縷燈光，隨風洋溢，似乎整個鄉村都飄蕩起來，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愜意在心頭。

沒有城市車輛和人群的喧囂，鄉村的夜很靜。站立在這片土地上幾百年或者上千年的鄉村似乎也沉沉睡去，像一個辛勞一天的莊稼漢，帶著一天的滿足，帶著對明天的希望，沉沉睡去，充滿著春的播種，夏的耕作，秋的收獲，冬的充盈。偶爾，有雞鳴、牛哞、狗吠從遠處飄來，又輕輕地飄走，了無痕跡。

恍惚間，我仿佛又回到了兒時，在鄉村靜謐的夜色中，一會兒和小伙伴們在如洗的月光下做游戲，一會兒又和兄弟姐妹圍坐在火爐旁，邊聽父親講很久很久以前鄉村的傳說，邊在火爐中爆玉米花、燒紅薯吃。直到困了，就依在母親懷里，在她輕輕的拍打和哼唱中，甜甜地睡去。

鄉村之夜，讓我癡迷，讓我沉醉，于無聲無息中凈化了我蒙垢的心靈，撫平了我心中的傷痛。我知道，明天我又將告別鄉村，在城市的夾縫中生存。我不知道，下一次我回到鄉村又會是在什么時候。但是我已從鄉村的夜色中汲取了新的力量，獲得了新的動力。

無論今后我漂到何方，我永遠忘不了鄉村，忘不了鄉村之夜，因為我的根在鄉村，我靈魂的棲息地在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