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三月初五,任龍甲貿然撞上了一張無形的黑網,面對兇殘的邪惡勢力,他毅然選擇了孤身奮戰。自此,追殺者接踵而來……
(一)
客運車在盤山路上聲嘶力竭地爬著。
任龍甲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白皙的面孔透露著剛毅和正氣。他的目光穿越玻璃窗,在初春蕭條的山野上輕輕掃過。
坐在他身旁的是一位十分俏麗的女郎,約二十幾歲,眉眼不經修飾卻透出天生麗質,衣飾不顯華貴卻隱現迷人嬌軀。一種攝人魂魄的魅力使任龍甲心神不寧,與美麗做伴,讓他仿佛覺得有爐火在側,烘人心緒。
真是:
艷驚紅塵,招野蜂無數色眼;
芳綴綠野,引浪蝶萬般傾心。
忽然,一輛越野吉普車鳴著喇叭迅速超前,擋住了客運車的去路。
“混蛋,在上坡路上攔車!”司機的眼里流露著憤怒。
吉普車上跳下來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壯漢,徑向客車走來。
任龍甲正莫明其妙地向外張望,卻發覺有人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他扭頭一看,正是身邊的美女,她一邊向外看,一邊目露驚恐之色,抓著任龍甲胳膊的手在微微發抖。
任龍甲更是“莫明其糊涂”了。
那兩個壯漢上了車,一眼掃到了這位美女,其中一個走上前說:
“嫂子,快回家吧!跟哥哥吵幾句也用不著往娘家跑??!”
那女郎的手更緊地抓著任龍甲的胳膊。她帶著哭音說:“我不認識你們,我不認識你們?!?/p>
另一個壯漢也湊過來說:
“嫂子,給個面兒吧!兄弟大老遠地來追你,快跟我們回去吧!”
那女的更加發抖了,“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放過我吧!”
兩壯漢臉色一變,“嫂子,那就別怪咱哥倆失禮了!”
說罷,二人上前抓住女郎的胳膊就往外拖,女郎抓著任龍甲胳膊的手也被掰開了。任龍甲端坐沒動——既然這女人是人家的嫂子,小叔子往回勸也在情理之中。他總不能無聊到管人家的家務事去??墒?,他心里同時也犯了嘀咕——也許這就是明目張膽的劫持。
他躍然而起,與生俱來的正義感驅使他必須弄清真相,“站?。 彼麤_那兩個人大喝一聲,也跟著跳下車。
任龍甲已確定這是一次有預謀的劫持行為,他決定以最簡捷的招式制服這些不法之徒,便騰身一腳將那人踹翻在地。吉普車此時已調轉車頭,任龍甲急去拉車門,但并沒有拉開。而另一壯漢卻乘機從另一面上了車。
任龍甲向玻璃狠狠擊去一肘,但玻璃卻沒有破??磥?,要想上演一場“英雄救美”還真不那么容易。
車已開動,不容多想,他迅速撲向吉普車的后窗,兩腳踩在保險杠上,兩手死死扣住吉普車的帆布上面。他知道,只要他在,那女郎就會安全——那幾個壯漢終究會下來清除他這個叮住不放的“螞蟥”的。
果然,轉過兩個山頭,吉普車拐進旁邊的林子。
兩個壯漢跳下車,此時,任龍甲已經站在車后十米處,傲然注視著兩個壯漢一步步逼近。
但就在他們襲來的一剎那,任龍甲騰空躍起,兩只鐵腳分別踹向兩壯漢的前胸。兩壯漢被踹翻在地,他們爬起來時,每人手中卻多了一把匕首。
但任龍甲毫不在乎,從幼年開始,他的爸爸就傳授過他如何對付持刀歹徒,在軍隊里,他的徒手格斗多次被評為全團第一名。他見兩柄匕首直直刺來,不躲不閃,疾出兩手,抓住兩只手腕向外一擰,只聽兩聲慘叫,刀子落地。原來兩人的手腕均已脫臼。
任龍甲又給每人添了一腳,直踢得壯漢滿地翻滾。然后他從容不迫地向吉普車走去,那個開車的剛剛放下對講機,拎一根鐵管向他沖來,鐵管帶著呼呼的風聲,向他頭上砸來,任龍甲迅捷閃開,與他周旋了十幾個回合。那人狠勁兒掄了一通,累得呼呼直喘,卻沒損任龍甲分毫,也自泄氣。任龍甲閃展騰挪,瞅準時機乘隙而入,奪下鐵管,同樣將他踹翻在地。
他知道,歹徒的同伙可能很快就到,必須盡快離開是非之地。于是,開起吉普車,帶著那個叫杜亞菲的女郎揚長而去。一路上,任龍甲仿佛什么事也不曾發生過。
這里是我國北部邊陲山區人煙稀少的地方,大約行了四十公里,前面接近白樺鎮,杜亞菲的姑姑家就在鎮上,任龍甲把杜亞菲送到姑姑家,自己開著車向當地派出所駛去,他得把車交給公安部門,講清情況。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此時,白樺鎮派出所正在張網抓捕一名搶劫吉普車的嫌犯——那個人就是他。
(二)
在夕陽映照下,前方公路上出現幾個全副武裝的警察身影,一輛警車橫在他們的身后。
任龍甲開著車接近警察并??吭诼愤叄l現,警察們已圍上來,所有的槍都指向了他。不容他分說,已被人銬上了手銬,有人在后面推搡了一下,然后是槍托重重撞了一下他的腰,就這樣,他被帶上警車。
“你們誤會了!”他大叫道。
那個所長模樣的人說:“沒什么誤會的,我們接到刑警隊通報,有一歹徒搶劫一輛白色越野吉普車,車號B5618。我們懷疑你就是劫車的人,所以,必須帶你回去錄口供?!?/p>
到了派出所,民警向他詢問了事情經過。
一個民警笑了笑,“看來我們抓到了一位大俠呀!”那個民警甚至還為他倒了一杯水。
所長向幾位民警下達命令,兩人去找杜亞菲前來問話,另兩人看守嫌犯。
半小時后,杜亞菲被帶進來。她如實地向所長述說了當時的情景??墒?,所長聽完后卻說:
“事情還沒有核實清楚,你們兩個都有嫌疑,今天先委屈你們,明早送去刑警隊,這是刑警隊的案子,我們也無權處理,如果你們是被冤枉的,將來向法官說吧!”說罷揚長而去。
這個山區派出所很簡陋,任龍甲和杜亞菲被關在一個屋子里,兩個值班民警就在外間的屋子,他們每隔一會兒向里面看一眼。
那個杜亞菲兩眼含淚,低頭不語,任龍甲鎖眉沉思。他想起所長的那句意味深長的話——將來向法官說去!這表明他的自由將至少被限制幾個月。他的父親身體不好,他急著回家看望。難道就這么等到天亮被押到看守所嗎?
不行,得離開這地方,去找個能證明自己清白的辦法。
他將墻上的一個掛衣服用的鐵釘拔出,然后,用鐵釘撥開了手銬的鎖,再去打開杜亞菲的手銬,整個過程不到兩分鐘。之后,他關閉了房間的燈。兩人躲在門后,一個民警推門進來,“燈怎么滅了?”哪知道,只一眨眼工夫,他已經被任龍甲反剪了兩臂,同時,任龍甲也檢查到他沒有帶槍。并把他推倒在床上,然后回身把第二個進來的人也迅速制住,并從他手中奪下了槍。
打開電燈,兩個民警目瞪口呆,任龍甲手中玩弄著他們的槍——彈夾被彈出來,子彈被退膛,零件被干凈利索地拆下來。他們相對看一眼,知道遇到的是一個可怕的人物。
任龍甲將已拆開的手槍零件全部放到床上,然后,與杜亞菲出了門,將二民警反鎖在里屋,帶著杜亞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約十分鐘后,他們聽到那里警車的鳴叫聲和人的嘈雜聲。顯然是兩個民警想辦法逃出了那屋子,向這方向追來。
真是:
英雄救美惹是非,黑白兩道齊來追,
笑看人生多艱險,唯望天高任鳥飛。
(三)
天已大亮,陽光照耀著遠山的峰尖,路邊的村落炊煙已淡,遠處偶有雞鳴狗吠之聲。
忽然,身后傳來汽車的聲音。不用看,聽聲音也知道是一輛小貨車。任龍甲轉過身,沖司機招了招手,請求搭車。
車很快停在他身邊,司機面無表情,只是從里面把右車門打開,讓他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
只聽后面有人冷笑道:
“小子,我們找了你一晚上了。”側頭一看,卻發現有槍頂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他知道麻煩來了,只好坐待反擊的時機。
汽車調頭開往縣城的郊區。
車一停下來,任龍甲就做好了反擊的準備,他知道,進入這個孤零零的房子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他必須在下車這個過程里奪過身后對著他的槍。
“下車!”持槍人命令他。
他推開車門,跳下車把兩手舉在頭頂——其實這個動作只是在麻痹對方。
持槍人也舉著槍下車,但就在舉槍的手剛伸出車門的瞬間,任龍甲以極快的速度一腳踹向車門,那人的手被車門突然的一夾,疼得大叫。任龍甲輕易地奪下了那把槍,并把那人拉下車。在他的槍口下,歹徒不得不屈服。
他又制服了四個人并將他們反鎖到一間空屋里,然后開始各屋查找。讓他始料不及的是,他在這里發現了大量的毒品,包括海洛因、搖頭丸等。在最后一間較為隱秘的房間里,他發現一個漂亮姑娘赤身裸體仰躺在床上,她的四肢分別用布帶綁在床的四個角上。嘴里被一個什么東西塞著——他沒看清是什么東西。
任龍甲面對這種場面,心里突突直跳,但他很快就鎮定了一下走向床邊,解開四角的帶子,把她放開。
那姑娘兩手抱膝,在床頭發抖,眼睛疑惑地看著任龍甲。
“不,不要殺我——”她的聲音充滿哀傷。
任龍甲想,好美的一個女孩,竟有這般遭遇。
他和顏悅色地說:“把衣服穿上吧!我是來救你的?!?/p>
姑娘驚喜,一下子跳起來,光溜溜地撲向任龍甲懷中。仿佛遇到了親人。
任龍甲哪受得了這個,忙輕輕推開她,讓她快穿衣服準備離開。
他把屋內的毒品全搬到院子里,然后把車上的汽油放出來,澆在毒品上一把火燒了。然后帶著姑娘逃離了那個地方。
姑娘本是外市在此打工的,一年前,黃縣長的公子黃野以談戀愛為名,霸占了她,但她很快就發現,他幾乎每個星期都要換一個漂亮女人。他的手下也時時在為他尋找美女,用他們的話說,那叫“給老大嘗嘗鮮”。
她想嫁給這位花花公子的夢想一下子就破滅了。從那時起,她就在暗中收集這花花公子犯罪的證據,以達到自己報復的目的。黃野的手下有一百多人,個個兇殘無比,而他要每月給這些人發工資。養著這些流氓無賴要很多錢,他便經營很多非法生意,以保障資金來源。他的生意包括酒店、洗浴中心、歌廳、迪廳以及房地產等,在合法外衣的掩蓋下,里面卻在進行毒品、賣淫、賭博等多種非法勾當。而這一切行徑都有公檢法的人在保護著他——他的姐夫就是刑警隊長,還有很多親屬在公檢法中擔任要職。
女孩搜集證據的事很快就被黃的人發覺,就在一次偷聽他們交易毒品的時候,她被人抓到這里,先是一頓暴打,然后是輪流的折磨,每日只給一頓飯。
姑娘已經完全信任了任龍甲,她說:“我把他們的犯罪行為都錄下來了,有錄像帶,也有錄音帶,還有其他一些證據,都放在中行的保險箱里,號碼A216。鑰匙在黃野的別墅里,就放在臥室內的吊燈燈罩上面,如果我有什么不測,你一定要取到鑰匙為我報仇?!?/p>
任龍甲用敬佩的目光看著她,沖她深深點了一下頭。
他們在半小時后到達縣城的火車站,任龍甲一個人去買車票,姑娘自己坐在椅子上,但是,就在這時,任龍甲發覺自己被四個人團團圍住。四把槍對準了他,但肯定不是警察。
任龍甲一聲不吭,兩人被押出車站,被一輛奧迪車帶走。
結果,又回到了那個房子。
在四個人的槍口下,任龍甲沒有反抗,他知道自己還不至于被殺,因為并沒有什么值得被殺的原因,頂多也就被他們暴打一頓出出氣罷了。
一進屋,他的臀部就挨了一針,反抗的力量迅速消失。眼前的光線在逐漸變暗,然后暈了過去,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等他醒來時,眼皮是那么沉重,頭略有些疼,全身無力。
他努力睜開眼,是躺在床上,自己被扒光了,旁邊有人——是那個和他一起被抓回來的女子。她同樣全身赤條條,但身體卻涼冰冰的——天,她死了!
是誰干的?他明白了,有人想嫁禍于他!
來不及多想,他急忙起身穿上衣服,出了門,好在體力恢復了許多。
他聽到了遠處的警車鳴叫聲,那顯然是來抓他的。
他像一只喪家之犬,急急向深山逃去。
正是:
黑幫殺人巧借刀,迫使強龍怒火燒,
天羅地網隨風至,烏云滾滾壓九霄。
(四)
任龍甲終于逃回了自己的老家,因為具有很強的反偵察能力,他仍然選擇在家門前的山坡上出現。
透過樹林,他看到自己年邁的母親正在院里晾曬衣服。父親就坐在門口,手中執一根樺木棍。他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獵手,但現在因為公安部門“緝槍治暴”,他那把老獵槍早已上繳。事實上,即使他有獵槍,也不可能再上山去了——十年前一次山中打獵受傷,凍壞了腿,至此落下殘疾,走路已經十分困難了。
任龍甲心里一陣酸,強忍住淚。
他感覺此時家中并無異樣,確認并沒有警察設伏,才悄悄走向自己家院門。
任龍甲把自己被陷害的經過簡要地告訴了父母。惹得母親直落淚。
父親聽過后,只說了一句話:“家不能再待了,你去自己洗清自己吧?!?/p>
任龍甲換上一身輕裝,隨身帶上一把組合式軍刀及其他野外生存的必備物品。
在出門的時候,父親把一小瓶“藥水”遞過來。
“這是‘虎界’,帶上吧!”那是他對兒子無盡的關愛。
任龍甲知道這“虎界”,其實就是虎的尿,因為老虎用它的氣味來劃定轄區界限,所以獵人稱之為“虎界”。因為現在老虎太少,并且只有在冰天雪地里,才可以找到它的尿,所以,收集這種東西相當不容易。
他告別父母,消失在叢林之中。
夜半,任龍甲摸到了黃野的住宅附近,遠遠就聽到了狼狗的叫聲。
他辨了一下風向,選擇上風處進入院子——這就是“虎界”的妙用。原來,狼狗從祖先那里繼承了懼怕“虎界”的基因,它們嗅到這種氣味,立刻躲進狗窩,嚇得瑟瑟發抖。
任龍甲順利進入院子,沒留下任何聲響。
一樓傳出打麻將的聲音,伴著女人的浪笑和男人的諢語。
他知道惟一的選擇就是從天而降——他順墻爬上頂樓,然后,再用腳慢慢蹬開一扇窗戶,潛入室內。然后,他果然在燈罩上摸到了一把很小的鑰匙,立刻放到一個衣袋中,并拉好拉鎖。
他從屋內出來,撞見另一個人。沒等他喊出聲,便一腳向那人踹過去,那人順樓梯滾了下去,很快就有雜亂的腳步向樓上沖來。
他沒有打算立刻跑掉,因為他很想見識一下這黃野是何許人。
五六個歹徒沖上來,有的掄棍,有的舉刀,呼呼向任龍甲殺過來。任龍甲沉著冷靜,面無懼色。出手利落,飛腳迅疾,歹徒們的刀棍紛紛落地。有的握著手腕直叫,有的捂著下體滿地翻滾。
一個老板模樣的人站在樓梯口看著這一切,在他的身旁還站著一位大漢,面無表情,冷眼看著這場面。
任龍甲沖那人問道:“你是黃野?為什么要陷害我?”
“沒有人陷害你,是你自找死路,你強奸殺人證據確鑿,法醫取走了你的東西,你還說誰陷害你,真好笑。今天我抓住你,還能得到獎勵呢!哈哈!”
任龍甲怒火中燒,飛身向他撲去,但他旁邊的壯漢迅速橫在他面前。
一番惡戰,任龍甲發現對手竟然也具備極高的格斗本領,十幾分鐘竟沒有打倒他,這是他沒有料到的。
面對勁敵,任龍甲從衣袋中迅速掏出一枚一元硬幣——別看這枚小小的硬幣,在任龍甲手上,它就是一枚“金錢鏢”,硬幣夾在他的兩個指縫中,只一甩,便彈射出三十多米以外,力道之大,??蓚恕K麑⒂矌畔驂褲h假意一甩,那壯漢急閃身躲避,然而,他的目標卻是黃野的腦門,因為他發現此時的黃野手中正握著一把手槍,那是對他最大的威脅。那黃野腦門被硬幣狠擊一下,大叫一聲,手中的槍同時也響了,但子彈卻飛向天花板。任龍甲欺身而進,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任龍甲并不知道,他這一腳讓黃野受傷非淺——這家伙從此成了“太監”,他為無數被這惡棍糟蹋的女子報了仇雪了恨。
他奪過黃野那把手槍,回身瞄向沖上來的壯漢,但他沒有開槍,那壯漢站在那兒舉起雙手沒敢動。
此時,警車的聲音呼嘯而至。
逃吧!他撞開窗子從二樓跳了下去。翻過院墻,就消失了身影。
警車已到門前,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沖進院子。
為首的是刑警隊長魯陽輝,他聽完情況,立即向手下發布命令:
“大家注意,嫌犯帶有武器,如果拒捕,可以開槍擊斃?!?/p>
然后,用對講機呼叫指揮中心:
“呼叫指揮中心,我是刑警隊長魯陽輝,請求調動巡警隊和防暴隊,立即封鎖城區所有路口,抓捕殺人嫌犯任龍甲,請所有警員注意,此人身上攜帶著武器?!?/p>
然而此時,任龍甲并沒有逃走。一個虎膽英雄,怎么會只顧逃命呢?
他此時就坐在樓頂上——他跳出院墻后,又折回來上了房,這正是他的高明之處,他知道這里更安全。
在樓頂,他聽到了刑警隊長的追殺令,他目睹了救護車運走黃野和他的弟兄們。
最后離去的人是他先前發現的那個躺在床上的女子,她顯然是趕去醫院。
當這里的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他呆呆地坐在樓頂,看遠處警燈閃爍,人聲嘈雜,他的心情十分復雜。
他找到一個冰箱,把里面的可吃的東西翻出來。吃飽后,躺到床上打算睡一會兒,可是進來人怎么辦?
他把一個凳子放在門后,在上面放一個搪瓷臉盆,如果有人進來,盆子會落地,他會驚醒,憑他的本事,可以輕松逃走。
他真的睡了!就在狼穴里睡著。
但就在他剛剛進入睡境時,卻發覺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腳。一驚醒來,卻發現一把手槍正指著自己。
正是:
睡眼惺忪,疑無常勾魂取命;
驚心乍醒,看壯士視死如歸。
(五)
任龍甲鎮定自若,抬頭看去,正是先前與他打斗的那個壯漢。
“朋友,我不想與你為敵,也不想傷害你,只想聽聽你遇到了什么麻煩。”
任龍甲見他把槍插入衣袋,并無敵意,心中稍放松了些。
他坐起來,“你是什么人?看你一身好功夫,怎么愿意和這幫流氓混在一起?”
那人道:“我是你將來的朋友。你說吧,為什么會引來殺身之禍?”
任龍甲想了想,管他是誰,自己的事本來可以向任何人說的。于是,他原原本本地向這人陳述了自己這些天的經過。
那人聽后問道:“你說那女人交給你的鑰匙在哪里?”
任龍甲欲言又止——因為對方身份不明,告訴他也許自己會更麻煩。他撒了個謊,說:“鑰匙已經被我從郵局寄走了,估計兩天后,市委政法委的執法督察處就會收到?!?/p>
“為什么要寄給政法委,而不寄給市公安局?”那人問。
“我不知道兩級局內部是否有復雜的人際關系,所以我選擇寄往政法部門的領導機關。”
那人笑了笑,“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任龍甲無奈地回答:“逃亡?!?/p>
那人轉過身去,手槍的槍柄露在褲袋口外。
任龍甲下了床,說:“你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嗎?以后我一定報答你。”
那人回道:“報答什么呀!我只能告訴你,我也是個有正義感的人,給人做打手是出于無奈。至于我的名字,他們都叫我大張兒?!?/p>
他說著話,迅速近身將手槍抽走。那人并沒有什么反應,只是背對著他說,“有槍可以防身,你就沒想過,你這樣會觸犯法律嗎?非法持有槍支,你會被起訴的。”
任龍甲笑了笑,“沒有槍我就沒有自衛能力,那是根本逃不掉的?!?/p>
那個大張回過身說:“但你記住一點,不要向警察開槍,否則,你將后悔終生?!?/p>
任龍甲回道:“放心,我是軍人出身,會把握分寸的?!?/p>
那人說,“我走了,我們會很快見面的!祝你走運?!?/p>
清早,他向郵局尋去,因為他知道,形勢對他十分不利,如果自己死了,鑰匙被人拿走,那就無人替死去的女子報仇了,自己也將背負強奸殺人的惡名,他真的應該把鑰匙寄到市里。
正行間,忽見兩個警察從一胡同里出來,躲閃是來不及了,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走,但愿他們不會認出自己。
兩個警察同時也看到了他。
“站??!”
他停下來,鎮靜地看著警察。
“把身份證拿出來看看?!币粋€持槍的警察走近他。
他等警察走近,便假意拍拍幾個衣袋。
“不好意思,我今天出來忘了帶身份證了!”
另一個警察仔細看著他的臉,忽然大叫道:“是他!”
兩個英勇的警察迅速撲上來抓他,但他們并不知道,這是個受過多年特種訓練的人。
只兩個照面就被任龍甲制服了,其中一個被繳了手槍。
“你們別動!”他小聲說,“我不是殺人犯,你們搞錯了!”
他用手銬把兩個警察銬在一起,自己在后面用槍頂著他們,繼續向前走去。
“進前面的那個胡同,我就放你們走?!?/p>
但是,他想得過于簡單了,這里的街道到處都有警察巡邏——前面忽然出現一輛警車,由遠而近。
任龍甲知道,此時必須逃走,便丟下兩個警察,跳過路邊欄桿,向居民區跑去。
街口橫著的警車從遠處即可看清車門上印著的“公安”兩個大字。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在那里盤查行人。個個穿著防彈衣,手中擎著沖鋒槍,如臨大敵。
一位老態龍鐘的老人,拄根拐杖慢慢走過來,步履維艱的樣子,讓人領悟到什么叫做“風燭殘年”。他頭上一頂寬沿帽子,佝僂著腰,低著頭向街口走去。
“站??!老大爺,把身份證拿出來看看!”
那老頭兒微微抬起頭,仿佛沒有聽清,“小伙子,你說什么?”
“身份證。”警察放大了聲音。
“我,我沒帶?!崩险哒f。
那警察走上前,將老者的帽子往上抬了抬——這一抬,警察頓時起了疑心,老者的皮膚竟那么細嫩。他剛要喊叫,“老者”的虎鉗般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只一翻,便將他右手反剪,手上的手槍也被老者奪下,頂在太陽穴上。
其余警察面對同事被劫持,個個端著槍愣在原地。
“都把槍放下,不然我打死他?!崩险哒侨锡埣装绲?。
警察們都慢慢放下槍。
任龍甲挾持著那警察從另一側上了警車,警車呼嘯而去,警報器的尖叫聲響徹云霄。
任龍甲命他駛出縣城,向百林市方向逃奔而去。后面警燈閃爍,大約五、六輛警車追了上來。
車至一段盤山路,這山路真是九曲十八彎。
后面的警車開槍了,只要轉過一個山頭,就有雨點般的子彈打到車上。窗玻璃已被打碎,那警察的臉腮流出了血,是碎玻璃劃傷的。
他加大油門兒。但就在這時,車身一偏,車體傾向崖邊方向?!败囂ケ淮虮?!”他大叫。
那警察努力保持著車的方向,但車體還是控制不住。此時的任龍甲早已把幾個彈夾揣進衣袋中,并握住了座位上的一把微型沖鋒槍。
任龍甲知道,車子馬上要沖下懸崖了。
他推門跳下了車,身體在路面上一滾而起,迅速向山坡跑去。回頭看時,那警察和他的車,都消失在懸崖下面。
他心中一酸,“好兄弟,你死得好冤?。 ?/p>
他含著淚,跑上了山坡。子彈在他腳后擊起片片泥花。
他回身向后面對空打了幾槍——算作為那警察送行。
(其實,那警察在車落懸崖的同時,也跳了車,只受了點輕傷。)
這幾槍果然震住了警察們,他們躲在警車后面向山上射擊,卻不敢向山上來追。
任龍甲趁機倉皇逃進了深山。
這正是:
邪惡執權,看群兇無法無天;
正義受挾,問英雄逃身何處?
(六)
又是一個中午,任龍甲從林子中探出頭來,他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有點餓,他打算去山下的村子里找點吃的。
便把外衣脫下來,包在槍上,徑向一戶村民家走去。
那戶人家只有一個中年婦女在家,抱著孩子。看到他進了院子,女人一驚。忙把屋門閂上。任龍甲在外面沖她說:
“大嫂,我不是壞人,我只是路過這里,有點渴了,想喝口水?!?/p>
女人在屋內說:“院里有水桶,院外有水井,你自己喝去,我男人不在家,你別進來?!?/p>
任龍甲只好按她說的,去井邊提水來喝。
但就在這時,遠處警車聲又起?!挥谜f,肯定是有人發現了他并報了警。
他放下水桶,迅速向山上逃去。可是,這次他真的插翅難逃了!因為黑松縣的300多警力已向這里迅速集結。當他的身影出現在另一座山下時,他已經無路可走了,因為那里是一片采石場,兩面是光禿禿的山坡,一面是采石區,而山溝下面正有幾輛警車沖上來。
他退到一個大石頭后面,檢查一下手里的沖鋒槍。
他此時心中已經起了殺機——如果那個姓魯的執意要殺他,那他只能先下手為強了!
警車停在山坡下,穿著防彈衣的警察們紛紛下車,槍口一致指向這塊大石頭。
他為了警告那些警員不要輕舉枉動,對空開了一槍。果然,所有的人都伏到了地上。
他回頭看看后面,真的無路可走了。不過,他看到了一臺采石車就在他的后面——破舊的車體被它的主人用鋼筋鐵板焊得很結實。
他迅速向那破車靠近,進入駕駛室,發動車,一切順利。
但是,此時,子彈卻如雨點般撞向車體。他根本沒機會抬頭看路。
一會兒工夫,采石車被打成了蜂窩一樣。
他只好從另一側跳下來,又躲到巨石后面。
此時,警方已調用了火箭筒,只聽轟的一聲,那采石車被炸裂成幾部分,兩個車輪帶著火焰向山下滾去。
任龍甲大吃一驚,看來,魯陽輝真的要“格殺勿論”了!
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巨石一動,原來,巨石的另一面已被炸開。
任龍甲知道,抵抗是沒有用的,警察們有鋼盔和防彈衣保護著,根本傷不到他們——他也根本不想傷害他們。此時的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檢法兩院了。
絕望,從心底而起。
此時,又有幾輛警車增援而來。更多的火力在集結,看來只有一死,他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來臨。
他決心不再浪費子彈,他要把槍里的所有子彈都留到最后拼命。他一定要親手殺了那個姓魯的。
槍聲停下來,又有大隊的汽車趕往這里。
“來吧!”他想,誓死一搏的時刻即將到來。
他聽到了高音喇叭的叫聲,在山溝里來回激蕩。
“所有警員注意,所有警員注意,我是市公安局局長王宏臣,我命令所有人停止行動,我命令所有人停止行動,在五分鐘之內撤離現場。重復,在五分鐘之內撤離現場?!?/p>
任龍甲莫明其妙,“五分鐘之內撤離現場?”這意味著這里將發生威力更大的爆炸,該不會是投放核武器吧!
他胡思亂想,無計可施。
高音喇叭再次想起,“任龍甲同志,你安全了,請放下武器?!?/p>
我安全了?任龍甲還是不懂。他向對面望去,警察已陸續上車離開,只有一個警察手持高音揚聲器,邊喊邊向這邊走來,他沒有持槍。
又耍什么花樣?他檢查了一下槍里的子彈。
走近了,好面熟,在哪見過呢?
任龍甲的記憶力不錯,這人就是他在黃野別墅中遇到的那個格斗高手大張兒。他終于如釋重負——原來這家伙是個警察!
是市局派出的臥底。
他得救了!
尾 聲:
一九九九年九月十五,黃野等八人因殺人、販毒、容留婦女賣淫等多項罪名被一審判處死刑。魯陽輝因包庇、玩忽職守等罪名被判有期徒刑十五年。另有一百多人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
而任龍甲則因非法持有槍支罪,被判有期徒刑二年。
宣判會上,任龍甲與魯陽輝并列站在一起,正義者與邪惡人同時受審,這是法律的無情。
二000年春節前的一天,身陷囹圄的任龍甲剛剛吃過監獄的午餐,便接到獄警的通知——有人前來看他。
透過厚厚的玻璃窗,他看到來人是兩個青年干部。
一個人拿起對話器:
“你是任龍甲嗎?我們是市委政法委和市綜治辦的工作人員,經市見義勇為評審小組認定,你的行為的一部分屬于見義勇為,你因此被評為市見義勇為先進個人,證書和二萬元獎金已送到你的家人手中。另外,我們代表市委政法委正式通知你,干部處審查了你的所有檔案,鑒于你的情況比較特殊,組織上決定給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派你去執行一項重要的任務,近日會有人來接你出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