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島百萬大遣返——國共關系史上最愉快的合作

［摘 要］ 日本宣布戰敗投降，中國政府不顧戰后國內物資極度缺乏的現狀，仍然以人道主義的精神，將滯留在東北的百萬日本軍人和僑民遣返回國，彰顯了中國人民“以德報怨”的高貴品質，彰顯了中國政府“睦鄰友好”的大國風范，更彰顯了國共兩黨“求同存異”“共同合作”的大局觀。

［關鍵詞］ 國共關系 葫蘆島大遣返 日本僑民

葫蘆島百萬大遣返，規模空前，是中國人民“以德報怨”的善舉，是中國政府“睦鄰友好”外交方針的集中體現，更是國共雙方“求同存異”“共同合作”的再現。今天，重新梳理這段歷史，就是向世界證明：同根一脈的中華文化一定會使海峽兩岸再度攜手，共同創造美好的未來。

一、葫蘆島百萬日僑日俘大遣返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戰敗投降，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取得最后勝利。按照國際慣例，中國政府必須在戰爭結束后的最短時間內，把繳械之后的日軍連同日僑遣送回國。當時東北的政治局勢非常復雜，國民黨軍隊控制沈陽、長春及周邊的城市，約有日本軍人和僑民80萬人；共產黨軍隊控制哈爾濱、齊齊哈爾、牡丹江、佳木斯、吉林、延吉、安東(今丹東)等城市和周邊廣大的農村地區，約有日本軍人和僑民30萬人；還有蘇聯紅軍控制的大連地區，約有日本軍人和僑民27萬人。

東北地區的日本軍人和僑民數量如此龐大，主要是日本移民政策造成的。日本帝國主義為了政治、經濟和軍事的需要，通過有組織、分批次地向中國東北地區大規模移民，壯大日本民族在華的人口實力，實現民族“同化”，為進一步吞噬和兼并我國的領土，實現所謂“大東亞共榮圈”，提供堅實的殖民地統治基礎。日俄戰爭之后， 日本繼承了俄國在中國東北南部地區的所有特權，為了長期霸占東北，蓄謀已久的日本帝國主義嘗試著各種方法向中國東北進行移民侵略。從1915年“愛川村”實驗村到1931年“九一八”事變前，日本移民侵略一直處于“試探移民”階段。由于東北當局和人民對日本移民政策的強烈反抗，“截止到‘九一八’事變前為止的25年間，日本向中國東北旅大租借地、‘滿鐵’附屬地以及分布在東北地區各地移居的人數，共23萬人，從事農業的日本移民共約2500戶，6800人。”［1］據不完全統計，官方組織的農業移民繼續留在中國東北地區人數只有不過1000人， “愛川村”等計劃均以失敗告終。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后，日本掀起了向中國東北進行武裝移民的高潮，移民侵略進入“武裝移民”階段。日本的移民到達東北后，在武力的支持下，奪我家園，霸占良田，瘋狂劫掠與欺壓當地百姓，使中國東北人民在刺刀威逼下，倍受凌辱與傷害。1937年“七七事變”，日本帝國主義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廣田內閣開始加大移民力度，實施“二十年百萬戶移民計劃”，提出在20年內向東北移民100萬戶、500萬人的龐大計劃，“截至1944年9月，居住在東北各地的日本移民有1662234人。”［2］日本向中國東北移民，既給中國東北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也把日本人民推進了罪惡深重的戰爭深淵。

把數目如此龐大的日本軍人和僑民在短期內全部遣返回國是抗戰勝利后中國政府所面對的第一件事。1946年1月10日，由中共代表周恩來、美國代表馬歇爾、國民黨代表張群組成的軍事三人會議商定，設立北平軍事調處執行部三人小組負責東北日僑遣返的總體部署，由國民黨東北行轅和東北民主聯軍共同組織實施具體遣返工作。軍調部三人小組決定，由東北民主聯軍負責遣送安東7.5萬日僑從鴨綠江口登船回國，由蘇聯紅軍負責遣送大連27萬日僑回國，在東北的其余日僑，無論是國民黨控制區還是共產黨控制區，全部經葫蘆島遣返回國。［3］

根據這個部署，國民黨控制區成立了東北行轅日僑俘管理處，下設葫蘆島東北日僑離境接待、檢查總站，其他各市縣均設有日僑俘管理所，負責對日僑登記、造冊，進行身體檢查和物品檢查。同時共產黨控制區成立了東北民主聯軍遣送日人辦事處及其相關機構，李敏然(李立三)任處長。為了確保遣返日僑工作能夠安全有序地進行，8月14日，共產黨談判代表李敏然與東北日僑專員貝爾上校，就經費、日程和路線等細則在哈爾濱簽署了《遣送東北中共管制區內之日人之協定》，國民黨方面負責向中共方面“每日至少供給船只100艘或相當數量及船夫，以便每日運送帶行李之7500人渡過松花江，供給每列車能運1500人之車輛”及遣送經費“一、日人運輸費：東北流通券5000萬元；二、遣送行政費：東北流通券1000萬元”。［4］中共方面則負責安排具體日期：“8月20日，2500名；8月21日，5000名；由8月22日起，至運送完畢，每日7500名。又由8月21日起，自哈爾濱至拉法，每日運送2500名”［5］，和具體路線：“所有齊齊哈爾、北安、佳木斯、牡丹江、松江之日人經過哈爾濱運送；在延吉之日人運至拉法；在通化之日人運至梅河口；在安東之日人運至本溪湖。”［6］

1946年5月7日傍晚，滿載2489名日僑的兩艘輪船駛離葫蘆島，“葫蘆島百萬大遣返”拉開序幕。截至8月20日，除了長春和沈陽這兩處的遣送工作沒有完成（日僑人數分別超過25萬人），國民黨軍隊“共遣返日僑俘93批560485人，占國民黨控制區日僑俘總數的62%”［7］，至此國民黨占領區日僑遣送基本結束。共產黨控制區日僑遣送于8月20日正式開始，“從8月20日國共雙方在陶賴昭交接第一批2500名哈爾濱日僑起，到9月27日，共產黨東北民主聯軍方面共完成占領區的235000名日僑遣送，約占共產黨占領區日僑總數的70%。其中哈爾濱和松花江地區日僑101985人、齊齊哈爾地區日僑40456人、牡丹江地區5108人、北安地區2415人。”［8］ 據不完全統計，自1946年5月7日至12月31日，“經葫蘆島港共遣返日僑俘158批，計1017549人（日俘16607人）。”［9］ 1948年6月4日至9月20日，東北局勢緊張，遼沈戰役一觸即發，公路、鐵路全線中斷，最后滯留東北的3871名日僑在共產黨軍隊的護送下，乘飛機從沈陽抵達葫蘆島登船回國。至此，歷經兩年四個月的葫蘆島“百萬大遣返”全部結束，共遣返日本軍人和僑民1051047人。 ［10］

二、葫蘆島大遣返的現實意義

“葫蘆島大遣返”己經過去六十多年了，回顧歷史，展望未來，追述這個歷史性的大遣返行動，對于推動兩岸關系具有深遠的現實意義。

首先，“大遣返”彰顯了中國人民“以德報怨”的崇高品質。中華民族是偉大的民族，中國人民是偉大的人民。正義與友善的中國人民始終相信，這場侵略戰爭是由極少數日本軍國主義分子發動的，廣大無辜的日本人民被日本侵略者擴張的野心和殖民政策所欺騙和利用，同樣也是戰爭受害者。因此，戰爭結束后，中國人民沒有延續仇恨，相反以各種形式救助在死亡線上掙扎的日本難民，如收養日本遣孤，收留日本病弱婦女等。許多善良的中國人甚至還為體弱的日僑和年幼的孩子騰出熱炕，為生病的日僑端水送飯。這一點，連日本人編撰的《滿洲國史》也不得不承認：“戰爭后期，生活必需物資緊張，強制出勞工，強制繳農產品，中國人對滿洲國，進而對日本人的反感情緒不斷增長一事乃是事實……但是，并沒有因此發生由于戰爭結束，一舉勃發共產革命，或者對日本人進行民族報復的事情。倒是各地的中國人、朋友們，同情日本人的悲慘處境，救濟危難，庇護以安全，或者主動給以生活上的幫助的事例層出不窮。”［11］這一切充分表現出中華民族以德報怨的人道主義精神和中國人民善待鄰邦、熱愛和平的博大胸懷。

其次，“大遣返”彰顯了中國政府“睦鄰友好”的大國風范。東北光復后，中國政府忍受戰后國內物質極度匱乏的現狀，仍撥出了大批火車皮、燃料、糧食和藥品以供遣返之需。據國民黨東北行轅日僑俘管理處《經費移交對照冊》記載，“1946年5月至7月的遣僑經費開支共147119218元，其中僅日僑伙食費開支一項就達120783655元；為供遣返運輸之需，調配火車車皮13441節，飛機70余架次，以及大量汽車、馬車及江河渡船等。”［12］同時為了保證日僑身體健康，中國政府在各集中待運站專門設置了急診醫療所和醫院，下設外科、腸道科和婦產科等專科門診，由各地方政府供應藥物，并選定有經驗的內外科醫生負責治療。以錦州和錦西為例，中國政府在這兩大遣返待運站辦有設施齊全的醫院(包括產院)、幼兒園、學校、后勤商店等。中國政府將“以德報怨”的精神化為行動，從交通運輸到物資供給，從生活設施到專科醫院，細致入微，處處體現“慈善友好”的高尚情操及“體恤鄰邦”的大國風范，在人類遣返史上是絕無僅有的偉大善舉。

再次，“大遣返”彰顯了國共兩黨“求同存異”的大局觀。“葫蘆島大遣返”是迄今國共關系史上最愉快的合作，它摒棄黨派之紛爭，意識形態之差異，皆以中華大義為重。抗戰勝利后，國共兩黨為控制東北，政治斗爭激烈，軍事摩擦不斷。但是在遣送日僑這個事件上，國共雙方都能擯棄黨派之爭，互為方便，共同履行“約法三章”。1946年11月，國共兩軍為爭奪遼南地區，展開了激烈的軍事沖突，由于民主聯軍控制了蓋縣以南地區，致使滯留在熊岳的日僑273人無法遣送。在軍調部的協調下，經雙方協商，民主聯軍雇用大車40輛，用2天時間將這些日僑送到大石橋，乘火車到沈陽集中［13］。由于國共雙方在遣返日僑期間都能信守諾言，即使軍事對峙也以大局為重，沒有趁機騷擾或打擊對方的軍事力量，相互協調，使遣返工作順利開展。○

參考文獻：

［1］ 高樂才．日本向中國東北地區“試點”移民及其失敗［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7（6）．

［2］［3］［4］［5］［6］［7］［9］［10］［12］張志坤、關亞新、李勁為．1946年葫蘆島百萬日本僑俘大遣返始末調查與思考［J］．日本研究，2006（2）．

［8］曲曉范．戰后中國對東北地區日本僑民的安置和遣返［J］．日本學論壇，2002（3）．

［11］滿洲國史編纂刊行會．滿洲國史總論(日［M］)．黑龍江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譯．p817．

［13］遼寧省檔案館館藏資料．

責任編輯 晏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