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初期晉察冀邊區的婦女動員

［摘 要］ 全面抗戰爆發后，全民族的抗戰成為當務之急，而動員占人口一半的廣大婦女參戰是抗戰勝利的關鍵。為此，中共做了大量深入而細致的動員工作。本文試圖從動員前邊區婦女的生活概況，動員的方式以及對動員工作的評價來考察中共的婦女動員工作。

［關鍵詞］ 抗戰初期 晉察冀邊區 婦女動員

婦女解放是人類解放的天然尺度。抗戰爆發后，大批男子走上抗日的前線，婦女也被推向抗日的前臺。為動員受封建壓迫的廣大婦女參加抗戰，中國共產黨做了大量的動員工作。目前，選取晉察冀抗日根據地作為區域研究婦女動員的文章還是鳳毛麟角。本文選取1937年7月抗戰爆發到1939年3月晉察冀邊區婦救會第二次代表大會召開前的時間作為研究的范圍，來考察這一時期中共的婦女動員工作。

一、動員前邊區婦女的生活概況

長期以來，華北地區一直處于封建統治的中心地區，封建等級制度森嚴，廣大婦女特別是下層勞動婦女生活在封建壓迫之中，深受封建思想意識的毒害。由于封建社會“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性別分工，男性是社會的中心，女子是男子的私有財產，不能自由地參加社會活動，特別是未婚女子和年輕媳婦受到更為嚴格的限制，僅有走親戚、進廟敬香或看迎神廟會等少數外出的機會。“宗法社會的傳統和家庭困苦情形煩瑣事務的壓迫，使婦女大眾很少參加社會活動的可能。”［1］由于不能自由參加社會活動，絕大多數婦女的生活范圍狹窄，沒有過問國家大事的權利。由于經濟大權世代掌握在男子手中，婦女喪失了獨立的人格，成為男子的附屬物，造成了婦女愚昧、落后、保守、封閉和麻木依賴的思想。

二、抗戰初期婦女動員的方式

抗戰爆發后不久，為了團結一切力量參加抗戰，1937年8月25日，毛澤東在為中共起草的關于形勢與任務的宣傳提綱中明確指出：“今后的任務是動員一切力量爭取抗戰勝利。”［2］“動員一切力量”也包括占人口半數的廣大婦女。為此，1937年9月，中共中央組織部制定了婦女工作大綱，規定了婦女工作的基本任務是“動員婦女力量參加抗戰”［3］。婦女動員是整個民眾總動員的一部分，婦女發動程度關系到抗戰建國大業的成功，為此中共做了大量的發動婦女的工作：

首先，動員和組織知識婦女，并使之成為發動農村婦女的先鋒。1939年3月3日，中共中央婦委在《關于目前婦女運動的方針和任務的指示信》中明確指出：“首先動員和組織知識界的婦女及學生，培養和訓練她們成為婦運干部，使她們不僅成為在婦女知識分子中進行工作的主力，而且成為到女工、農婦及家庭婦女中去工作的橋梁和先鋒。”［4］這些知識分子本身具有一定的文化，政治覺悟和敏銳性較強，日本帝國主義在中國犯下的罪行激起了她們的反抗意識，抗戰爆發后，這一部分人率先覺醒。在晉察冀邊區，起初組織了部分城市婦女做宣傳鼓動工作，以后又動員了一大批農村知識婦女讓她們團結婦女群眾。“七七事變后，在定縣就有許多先進知識分子婦女參加了縣動委會的宣傳工作，到1938年2月，在動委會的領導下，以這些婦女干部為骨干，建立了縣婦救會，并開始由上而下地在各村農救、青救的幫助下，選舉出村婦救會的負責人。”［5］

其次，自上而下建立婦救會并使之成為發動婦女的橋梁。1938年3月，成立了邊區婦救會，產生了11個執行委員，5個常委，每個軍分區設一個執委（特派員），先后成立各縣婦救會。婦救會建立后的中心工作就是動員婦女加入。開始建立村婦救會時，主要采取了以下幾種方式：其一、最初做婦女發動工作的往往是那些名譽不好在村中被稱為“破鞋”的婦女。這些婦女性格潑辣，能說會道，敢作敢為，無所顧忌，有一定的辦事能力。相反一些作風正派的婦女卻害怕惹事，不敢出頭。“至于那些村中作風好的，穩穩當當的娘們，卻盡是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整天關在家中，見不得人，說不了話，更缺乏能力辦事。”［6］所以，這些名譽不好的婦女，她們的性格特點決定了它們比一般婦女更容易參加社會活動。其二、通過間接動員的方式，先動員朋友、家屬、同學參加婦救會，再通過他們做宣傳、解釋和動員工作，擴大動員的對象和范圍。其三、依靠行政力量的權威來做發動工作，主要是靠村中的村長、村中農會的領導來組織婦救會。“在黨有群眾基礎的少數地區，如平山、阜平、靈壽等縣是經過農會，動員其家屬或女黨員組織婦救會”［7］，“別的群眾團體，要幫助婦女工作，如果僅僅讓婦女自己來做，效力雖然不能沒有，不過我們可以說是微小而緩慢的，所以農會的會員要動員他的老婆，弟弟勸姐姐，兒童勸母親去參加婦救會。”［8］其四、創造家庭訪問的新形式，通過挨門宣傳進行鼓動，找出積極分子，多是貧苦的老年婦女，讓她們再去發展婦救會員。這一時期，主要是作婦女的宣傳工作。宣傳的主要方式是唱抗日歌曲。邊區城鄉各階層婦女受封建禮教的束縛和禁錮，動員她們走出家門參加抗戰是一件艱巨復雜的工作，特別是農村婦女，她們的文化水平低或根本沒有文化，單純生硬的行政命令很難真正啟發她們的抗戰意識，正如鄧穎超所指出的：“動員婦女，單靠行政的辦法是不夠的，而主要的是采用教育鼓勵說服等方式。”［9］“宣傳方式，在工農婦女前宜采取談話、圖畫、講故事、問答、唱歌等方式，并且要活潑有興味，才便于了解和接受。”［10］起初，婦救會干部往往用先唱抗日歌曲吸引群眾來聽，然后再教群眾唱抗日歌曲的方式來打開局面。同時，婦救會干部還采用逐門逐戶登門拜訪的方式，對婦女進行深入細致的思想發動。“大城縣婦救會主任郅暫臣在白洋橋開展宣傳工作時，用個別談心等方法，發動了鄧義華一家八個姐妹一齊走出家門參加了抗日工作，一時被大家傳為美談。”［11］通過各種方式的宣傳鼓動工作，中國共產黨的抗日救國主張深入婦女心中，婦女的抗戰熱情逐步提高。她們紛紛參加婦救組織，這一時期，婦救組織發展迅速。如，“冀西定縣149個村中，便有183個村有婦救會。唐縣有223個村成立了村婦救會。各縣婦救會擁有廣大的婦女群眾。”［12］

再次，開展婦女運動。婦女識字班、冬學、文藝運動等成為婦女沖破封建和家庭束縛的第一步。晉察冀邊區大部分是山區，群山環繞相隔，交通極為不便，事變前，絕大多數婦女是文盲，即使上過學的婦女，文化程度也不高。“這里面文化程度最高的要算是師范了，初中的有幾個，其余都是高小生和初小生，這也都是富有者的子女們。”［13］為使婦女從落后愚昧狀態中解放出來，中共采取了多種方式對婦女進行教育，其中最主要的有婦女識字班、婦女午校、婦女民校、冬學等，通過這些組織形式，掀起了婦女學文化運動的熱潮。婦女們的教材，大都是識字課本，在識字班內，根據環境的不同，采用了不同的方式進行教學。 “講課的時候，她們都用當地的土話，使一般根本沒有走出過山溝的婦女們聽起來非常入耳，據測驗的結果是：夜里她們開小組討論會，凡是聽過講的，都能用自己的話，把道理說得清清楚楚，并不死背講義和原文。”［14］學習之余，娛樂活動也開展起來。“在識字之余，每人都能唱出幾個救亡歌曲，最普通的是張二嫂放哨，摘豆莢等。”［15］另一方面，識字教育比較深入普及。“在來源婦救領導下，婦女識字運動，做得很好，超過三百個字的識字運動，已深入到山溝小村去，經過六月一個月的工夫，全縣婦女，已大多數都能背誦國民公約了。”［16］除此之外，還開展了文藝運動來發動婦女。“為發動廣大婦女參加抗戰，她親自組織婦女歌詠小分隊和業余劇團，到街頭和居民大院向群眾演唱《我的家鄉在東北松花江上》、《義勇軍進行曲》、《打回老家去》等街頭短劇，用婦女通俗易懂的形式，喚起她們的愛國熱忱。”［17］1939年，唐縣婦救會在西北戰地服務團的協助下，開辦了“鄉村藝術訓練班”，培訓了一百多名宣傳骨干。這些骨干回到村里后，村村成立俱樂部、業余劇團進行抗日宣傳，使全縣出現了抗日熱情空前高漲的局面。這一時期，文藝宣傳活動空前活躍。“自民國27年（1938年）底起，至28年（1939年），僅晉察冀邊區的平山等幾個縣的統計，就建起秧歌隊667個（共有隊員13472人），村級劇團456個（共有演員10877人），其中婦女約占總人數的三分之一。”［18］

三、對戰時婦女動員工作的評價

戰時的婦女動員工作，一方面擴大了農村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社會基礎。全民族抗戰的大時代，需要全國上下不分民族階層、不分男女老幼共同抗戰。廣大婦女抗日意識的覺醒，對抗戰的勝利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正如毛澤東在中國女子大學開學典禮的講話中所指出的：“假如中國沒有占半數的婦女覺醒，中國抗戰是不會勝利的，婦女在抗戰中的作用是有非常重大的作用：教育子女，鼓勵丈夫，教育群眾，均需要通過婦女，只有婦女都動員起來了，全中國人民也必然會動員起來了，這是沒有問題的” ，“全中國婦女起來之日，就是中國革命勝利之時。”［19］通過深入的動員，廣大婦女從“鍋臺灶邊”走出家門，參加到抗日的洪流中來，使農村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進一步鞏固和擴大。另一方面，動員工作使婦女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放，促進了婦女運動的發展。通過動員工作，婦女的抗日意識逐漸覺醒，她們毅然走出家門，“打破盂縣新記錄的是十幾名的女學員，有老太婆，小腳婦女，這次一樣的參加出操、唱歌、以及實習，情緒特別高漲，經積極整頓后，各種工作已恢復。”［20］不僅如此，廣大婦女還擔負了大量的鞏固后方的工作，如慰勞、救護、生產、動員參戰，甚至有些地區的婦女拿起刀槍，親自參戰。

但是，在抗戰初期的婦女動員工作中還有一些不足之處：首先，動員工作犯了過急過快和形式化的錯誤。“這些組織（婦救組織）的成立及工作的推行，多依靠行政力量，用強制的辦法進行的，一般方法為打鑼開會上課，開辦農村婦女訓練班，從這里面曾經涌現出一批積極分子。”［21］這時在婦救組織問題上，犯了形式主義的錯誤，多是打鑼開會，對那些開會不到的婦女進行罰款，使一些婦女滿腹怨言。這種粗糙脫離實際的工作方式，很難使婦女真正從思想上認識到抗日救國的道理。其次，動員具有不平衡性，沒有發動各階層的婦女參加抗戰建國事業中來。“但是我們還應該認識，北岳區婦女并沒有完全擺脫封建束縛，雁北平西等地，不少婦女沒有發動起來，仍然受著重重束縛壓迫。即在鞏固根據地，也有相當數量的婦女還沒有投入婦女解放與抗戰的浪潮中。”［22］，但是一些青年婦女卻仍然在家中，沒有參加社會活動。“抗戰開始以行政的方式，一般為老年婦女，或者為村中風流的婦女，她們在村中敢于說話行事，也容易接受新思想，迅速的組織了大部分抗日婦女，村級干部多是富裕的壯老年婦女，廣大青婦沒有動員起來。”［23］○

注 釋：

［1］《中共中央文件選集》第十二冊（1939年），第34頁。

［2］《毛澤東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353頁。

［3］［10］《中國婦女運動文獻資料匯編》第一冊（1918—1949），中國婦女管理干部學院編，第335、338頁。

［4］［5］［7］［12］［13］《晉察冀北岳區婦女抗日斗爭史料》，中國老年歷史研究會編，第17、358、451、366、234頁。

［6］［22］［23］河北省檔案館藏：婦女工作總結 全宗號：69—1—28—1。

［8］《對于臺懷婦女工作的意見》，《晉察冀日報》，1938年7月31日，第四版。

［9］《蔡暢 鄧穎超 康克清婦女解放問題文選》，中華婦女聯合會編印，第9頁。

［11］［17］［18］《河北省志 婦女運動志》第59卷，河北省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中國檔案出版社1997年版，第75、74、75頁。

［14］［15］《晉察冀日報》，1939年12月21日，第四版。

［16］《晉察冀日報》，1939年7月13日，第四版。

［19］《中國婦女運動歷史資料》（1937—1945），中華全國婦女聯合會婦女運動歷史研究室編，中國婦女出版社1991年版，第149頁。

［20］《晉察冀日報》，1939年1月1日，第一版。

［21］《河北婦女運動史資料選輯》，第2輯，河北省婦女聯合會編印，第54頁。

責任編輯 晏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