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抗戰爆發后,國內形勢日益嚴峻,中國共產黨不僅在國內抗日統一戰線的促成方面做出了顧全大局的努力,同時為爭取海外抗日力量特別是海外華僑的支援也積極開展工作。與此同時,國民黨卻仍置黨派利益于國家和民族利益之上,以海外黨部為主對我黨的海外抗戰工作進行多方面的干預和破壞,將反共行為延伸至了國外。
[關鍵詞] 抗日民族統一戰線 海外黨部 中國共產黨 華僑工作 打壓
歷史上,中國共產黨和中國國民黨先后實現過兩次不同形式的合作,其中抗日戰爭期間的合作尤為重要。日軍侵華的軍事行動使得中日民族矛盾成為當時中國最主要的矛盾。在民族危機日益嚴重的情況下,國人攜手、共同抗日自然成為整個中華民族最大的意愿,國共兩黨第二次合作也就成為順應歷史潮流的事情。然而事實是,國民黨陽奉陰違,仍然不斷制造國共磨擦,阻撓共產黨的抗日救亡活動。這種反共行為不僅在國內,也延伸至國外,主要內容之一就是其海外部對共產黨海外工作的負面干預。
一、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建立與我黨海外工作的開展
在抗日統一戰線的建立上,中國共產黨的態度一直都是十分積極的。1935年8月1日中共中央發表了《為抗日救國告全體同胞書》(即《八一宣言》),提出:“抗日救國,已成為每個同胞的神圣天職!”呼吁各黨派“兄弟鬩于墻,外御其侮”,號召一切愿意參加抗日救國事業的黨派、團體、各地方軍政機關進行談判,協商組織中國統一的國防政府和抗日聯軍,以便集中一切國力為抗日救國的神圣事業而奮斗,《八一宣言》的發表標志著中國共產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的初步形成。但是一直采取對日妥協政策的國民黨政府對此卻沒有多大反映,對日本野心的缺乏理解,以及“攘外必先安內”的錯誤政策,無視民族危難,促使國民黨政府依然采取退讓政策,依然把工作重點放在反共上。不過,之后陸續發生的“河北事件”、“張北事件”、“何梅協定”等事件多少使國民黨政府的對日政策發生了一些改變,一者日軍氣焰日益囂張,二者蔣介石還是個民族感情很重的人。與此同時,中共進一步展現聯合抗日的誠意。1936年5月5日,也就是國民政府公布《中華民國憲法草案》(又稱“五五憲法”)的同一天,毛澤東與朱德聯名向全國人民發出《停戰議和一致抗日》通電,主張為拯救中國的民族危機,所有紅軍“實行停戰談判,以達一致抗日目的”。8月25日中共又進一步決定廢除“反蔣口號”,發表“致國民黨書”,為了民族的利益,繼續尋求國共合作,共同御侮,共同反抗暴日。從“抗日反蔣”,到“逼蔣抗日”,再到“聯蔣抗日”這些政策的改變無疑說明了中共在民族大是大非問題上的卓越遠見。這些促使國民黨高層必須考慮建立抗日統一戰線的問題。1937年2月,國民黨五屆三中全會宣布“整個民族之利害終將超出一切個人一切團體利害之上”,“和平統一”“為全國共守之信條”;此后惟依據這一原則,“以適應國防,以奠長治久安之局”,并制定了處理與共產黨關系的“最低限度之辦法”。會上基本確定了停止內戰和國共合作的原則,表示要擴大民主、修改選舉法以及在一定條件下開放言論和釋放政治犯等。會后,蔣介石還密令所屬,以后不再使用“赤匪”、“共匪”等字眼。[1] 國民黨這次會議變“武力剿共”為“和平統一”的決定是國民黨對內政策的一個重大變化,標志著國共合作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初步形成了。1937年8月,第二次國共合作正式形成,中共領導下的工農紅軍改編為國民政府屬下的國民革命軍。
抗日統一戰線建立后,中國共產黨為宣傳中國的抗日戰爭和中共的抗日主張、團結和爭取海外一切抗日力量,做出了一系列不懈的努力,而當時中國的抗戰的國際形勢是十分艱苦的。1938年1月,以不妨礙英國(對中日戰爭)中立地位為條件,在取得了港英當局的同意后,中國共產黨以“粵華公司”為掩護在香港設立了八路軍辦事處,廖承志為主任,潘漢年協助工作,八路軍辦事處的任務主要是發動募捐以及接收、轉運海外捐贈款項和物資。當時,敵后抗日戰場己經開辟,八路軍傷員增加,醫藥奇缺,財力匱乏,物資補充困難。然而,由于國民黨和華僑所在地當局的限制和阻撓,海外華僑和港澳人士與中共聯系十分困難,銀行也不愿意接收捐贈給八路軍、新四軍的款項,辦事處的存在在緩解這些方面的壓力上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同時,辦事處還通過間接方式展開此項工作。[2] 除了募捐、接收捐贈外,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還進行廣泛的海外宣傳,如通過文化界領域的中共黨員廣交朋友,創辦、復辦、翻印了一批抗日刊物,像辦事處主辦的《華僑通訊》、茅盾主編的《文藝陣地》、周鯨文主編的《時代批評》、香港學生販濟會主編的《學生呼聲》、“保衛中國同盟”主編的《新聞通訊》、翻印的《新華日報》社論、《群眾》周刊等等。這些刊物大力地向海外華僑宣傳國內抗戰情況、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必要性以及我黨的抗日主張、方針政策,為集中海外抗日力量作出了一定的貢獻。由于之前國民黨封鎖新聞,很多華僑團體對共產黨普遍存有誤解。共產黨獲得在海外宣傳的合法權利后,力求通過確切無疑的報道扭轉各僑團對祖國各種抗日力量的錯誤認識。他們“在關于戰報的消息、戰果的估計、戰利品的統計數字上,力求絕對準確,用字要求比中文消息更為細致,如不籠統使用‘殲敵多少’,而用‘斃、傷、俘各多少’,早期的英文廣播在國外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據英國廣播公司工作人員反映,他們收聽新華社的廣播比收聽國民黨廣播的效果還要好。’”[3]華僑因此反映“共產黨宣傳第八路軍新軍戰績繪影繪色”。這對華僑了解國內抗戰實情十分重要。個別僑領甚至應共產黨的邀請到解放區去實地考察。
中共的海外工作大大激發了海外華僑愛國愛鄉之情和抗日熱忱,在這時刻他們關懷的是祖國的命運,而不是政黨之爭。“我海外僑胞,對國內任何派別,只有義務,而無權利。”[4] 經過中共的海外宣傳,海外僑胞的援八(八路軍)、援四(新四軍)、援馮(白駒)和支持華南人民抗日游擊隊運動日益高漲,據不完全統計,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成立后的兩年半里,“就收到海外華僑匯款220萬元和大批物資”[5] ,有力地支持了祖國的抗日戰爭。
二、國民黨對共產黨海外工作的打壓
但是始終放不下一黨專政包袱的國民黨,面對海外華僑的熱情卻恐懼起來。他們一方面迫于各界的壓力表面上仍然鼓吹聯合抗日,而另一方面卻暗中干預和破壞中國共產黨的海外抗日工作。
抗戰爆發后,對于如何應對國民黨以外的政治團體,國民黨總裁蔣介石曾明確指示:“凡能放棄其原有主張,確認三民主義為最高準繩,服從本黨領袖,恪遵國法,嚴守軍紀,遵守抗戰建國綱領,為國家之統一與民族之復興而奮斗者,本黨均應與之推誠相見。”[6] 早在1937年7月15日,中共中央就為了民族的利益,愿意放下黨爭,共同御侮,向國民黨遞送了《中共中央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提出“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為中國今日之必需,本黨愿為其徹底的實現而奮斗”[7] ,這表明了中共愿以三民主義為基礎、再次與國民黨合作的誠意。而曾任僑務委員會委員長及海外黨部部長的陳樹人也曾表示:“‘異黨’兩個字,應該是抗戰以前的名詞罷,在抗戰以后,各黨派都公開宣布服從三民主義,服從本黨領袖,服從本黨政府”。因此要求海外黨務的工作重點是:(一)健全海外基層組織,(二)配合國內的行動,辦理黨員總報到,(三)征求新黨員,擴大國民黨在海外的力量,(四)訓練干部和黨員,(五)推進國民黨的相關理論宣傳與領導工作,祈求國際社會之理解。”[8]
參照這樣的指示,國民黨對中共的海外工作——特別是募捐——似乎過于敏感了。 “前據本市新華日報載第八路軍在海外捐款數額已達十余萬元,其未公布者更不知凡幾,嗣復查得新四軍亦派員赴馬來亞及美洲等地勸募,本部除經函請軍委會嚴予制止外,并通函海外各黨部及使領館設法制止,以免分散華僑援助抗戰之力量。”[9] 事實上,在1938年10月日軍占領廣州后,蔣介石曾電告僑委會和海外黨部,要其轉告海外僑胞,在敵人進犯我革命策源地廣東之時,僑胞們要“擴大征募,接濟物資,俾軍實充盈,經濟不匱;他如努力宣傳,策應外交,或號召專才,回國效力,均當急起直追,惟力是視,促抗戰之勝利,竟革命之全功”[10] ,并沒有專門規定華僑捐贈只歸國民黨專有。誠如僑商司徒美堂所言“抗戰不是一個黨一個人可以抗得了的。”[11]那么,稱中共海外募捐就是“分散華僑援助抗戰之力量”,所由何來呢?同時,國民黨還借口“按國內機關未經政府核準不得擅自派員赴海外募捐,業經行政院通令有案”[12],竭力阻撓和破壞華僑對中共及其領導的軍隊的援助。可是,既然海外募捐的核準工作應屬于行政范圍,那么理應由政府的行政機關來處理,何理卻是由國民黨黨務機關——海外黨部行文的呢?對此,始終堅持政治上軍事上溶共、限共、反共政策的國民黨高層哪里會費心去掩飾呢。就在抗日統一戰線建立不久,國民黨便開始了大規模打擊共產黨的行為,包括共產黨的海外宣傳工作。海外黨部的工作因此也做出了明確的調整:“(1)指示應付某黨在海外活動對策;(2)防范某黨誘惑華僑青年;(3)防范某黨份子潛入內地活動;(4)防范某黨在馬來亞活動;(5)防范某黨在香港活動”。[13] 他們不僅竭力阻撓和破壞華僑對中共及其領導的軍隊的援助,甚至迫害傾向中共的僑領及一般華僑,將那些援助中共及前往抗日根據地的華僑列為有“嚴重問題”的分子而“注意防范”。[14]國民黨海外黨部工作內容主要有:
其一,打擊親近共產黨的僑領,以爭取僑民團體之領導權。“華僑遠居海外,不能直接受到祖國的統治與保護,一切有關公共福利的事件,都需要自己組織團體來經辦。”而“僑團必須要有統一的組織與統一的領導。”[15] 因此僑領在僑社中的作用舉足輕重。國民黨對那些認可我黨抗日戰績的僑領進行一定程度的打擊,其中以陳嘉庚最為典型。陳嘉庚自延安回來后,如實地宣傳了共產黨真實抗戰的消息,“不料因此觸怒蔣介石,一反臉把我當作親共,甚至是異黨分子,在我返閩途中,密電各省軍政首長對我嚴加監視,不容我作公開活動”。“不僅此也,蔣介石一方面循外交途徑,要英政府把我驅逐出境;一方面特派海外部長吳鐵城,連同駐新加坡總領事高凌百到南洋各地公開活動,要在籌賑總會第二屆代表大會改造工委時把我撤下臺來。”[16]
其二,在刊物宣傳方面進行打壓。如我黨的刊物“海外青年”半月刊本是以海外僑胞作為對象,宣傳我黨抗日主張、政策,抗日情況等,主要行銷于南洋及美洲地區,是團結當地華僑了解和支援國內抗戰的重要途徑,但被國民黨海外部認為是“用心叵測,亟應設法取締”。[17]
其三,阻止華僑青年赴陜入學等活動。真心抗日的共產黨自然是華僑青年心目中英雄,延安也無疑是他們的圣地。但是國民黨對此是無法容忍的:“查海外華僑青年,因惑于一時不正確之宣傳,接踵回國誤入歧途者頗不乏人,前經本部通飭海外各黨部密轉僑界父老對其子弟設法制止回國投考陜北抗大,以免發生懊悔,嗣為謀進一步之補救起見,復經由本部邀集僑委會、外交部、三民主義青年團、中央訓練委員會、教育部、政治部、戰地訓練團共商具體辦法”,以求阻止華僑青年奔赴他們的圣地。海外黨部甚至使用卑鄙的手段阻止青年僑胞赴陜北。
其四,阻止華僑捐款援助我黨。“據駐菲律賓總支部呈報:美人史諾在菲律賓發動工業合作社捐款,其工作非常活動,且曾函請我國駐菲總領事予以協助,推聞該項捐款,并非呈繳中央,究應采何態度請核示等情;查史諾系著名共黨份子,當經電飭駐菲總支部注意防范,嗣聞菲律賓華僑婦女慰勞分會所籌得之七七獻金,亦有送交工業合作社之擬議,復經本部去電制止。”
其五,在僑團方面進行打壓。僑團是僑社的三大支柱之一,對那些經我黨努力宣傳對我黨產生好感、進而協助我黨進行抗日的僑團,國民黨極力進行防范和打擊。東江華僑服務團是“以東江華僑回鄉服務為骨干,該團會同香港余閑樂社(香港海員工作之變相)及在港失業青年,以參加救亡工作為號召。”但因被認為其中存在對國民黨政府進行批評的內容,而遭受“函飭駐港澳總支部注意防范”的命運。[18]
三、小結
綜上所述,國民黨在民族危難關頭、國家存亡時刻依然抱著政黨至上的觀念,對同為抗日力量的共產黨進行打壓,這無疑是對其一黨專制做法作了一個很好的注解。他們于抗日時期所提出的“國家至上,民族至上,軍事至上,勝利第一”無疑也只為一個口號而已,并沒有現實意義。后來學者針對國民黨政權所言的:“這個政權是個獨裁政權,建立在軍事實力之上,并靠軍事實力來維持。這個政權的領導人唯恐失掉他們的權力,不愿與他人分享權力和隨之而來的領外所得。”[19] 可謂是十分恰當的評價。○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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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陳樹人.海外黨務研討會開幕訓詞,華僑先鋒,第一卷第15期,第7、2-4頁.
[10]《新華日報》1938年10月18日,轉任貴祥:《華僑與中國民族民主革命》,中央編譯出版社,2006年,第296頁。
[11]任貴祥.華僑與中國民族民主革命[M].中央編譯出版社,2006年.第374頁.
[9] [12][13] [17] [18]陳鵬仁主編、劉維開編輯:中國國民黨黨務發展史料:海外黨務工作,臺北:近代中國,1998年第213頁、第213頁、第249-250頁、第214-215頁、第208、183、214、213頁.
[14]國民黨海外部每周工作報告,1940年1月8-13日,15-28日;2月26-3月2日;10月21-26日。轉任貴祥:華僑與中國民族民主革命[M].中央編譯出版社,2006年,第299頁.
[15]王基朝.怎樣調整僑團,華僑動員,1938(14).4.
[16][印尼]連嘯鷗《記南僑日報二三事》,香港《華人月刊》1987年第1期,第62-63頁.
[19]費正清主編:劍橋中華民國史(下卷)[M].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3年第186頁。
責任編輯 梅 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