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瘋狗三條人命

日前，筆者在村干部的陪同下，來到坐落在奉賢區東南部的李國華家，眼前的情景讓人感到很凄涼。

瘦骨伶仃的李國華站在家門口，神情恍恍惚惚，風不時地將他那稀落的頭發吹得零零亂亂。

“這家人可慘啊，接連死了三個，這事從未發生過！”鄰居在旁指著荒涼的田野說道，自從李國華的妻子死后，他家的4畝地就沒人耕種了，一直被荒著。遭受這么慘的打擊后，李國華一下瘦了好多，剛過60的他看似已70多歲。

慘遭瘋狗之襲擊 毀了一家

去年7月3日下午3時許，李國華之子李建明發現自家圈養的一條草狗掙脫了鎖鏈，在村頭亂竄。與往常一樣，他邊呼喚邊輕輕地抓住它。就在李建明將鐵鏈往狗脖子套時，那狗突然朝他左手的虎口處咬了一口，逃走了。李建明趕緊將傷口的血擠出，用水沖洗。

此時，剛從學校接回孫子的王月楨見兒子被狗咬了，立即上前去抓，不料也被狗在手背上咬了一口。

“阿明，媽媽也被狗咬了，快抓住它。”王月楨捂著傷口大聲呼叫。

“那狗瘋了！”李建明火冒三丈，飛快追上去，一把將它拎起來甩進了一旁的水溝里。誰知，瘋狗從水溝中猛地躥上岸，一下竄入了住在路對面的王月楨婆婆屋內，朝著老人的左手臂就是一口，老人在用右手抵擋時又被瘋狗咬了一口。

當時，從后面追上來的李建明方才清醒，這條狗得了狂犬病，他立即將瘋狗裝進了蛇皮袋沉入了河底。

“她倆得打防疫針！快到謝醫生診所去。”在外打工回家的李國華得知母親與妻子被瘋狗咬傷，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便向鄰居借了一輛三輪車，與兒子一起將婆媳倆送到了一個叫謝吉林開設的私人診所。

謝吉林是當地人，雖在當地一家小醫院干了40多年的內科醫生，但并沒有醫師執業證書，只有鄉村醫生資格證。2000年從醫院提前退休后，他便在自己購置的房屋內開設了私人診所。

謝吉林平時主要為病人推拿、針灸，治療一些傷風感冒，還兼帶注射狂犬病疫苗。藥品及一次性注射器等大都從開心大藥房進的。

據村民們反映，以前也有一些人被狗咬傷，他們都在謝那兒注射疫苗的。

那天下午5時30分左右，李國華騎著三輪將婆媳倆送到了謝吉林診所后，謝查看了兩人的傷口，發現老人的兩手臂均被狗咬傷，媳婦王月楨的手背被狗咬傷，便用消毒水清洗了傷口，隨即給她倆注射了剛進貨不久的“人用狂犬病純化疫苗”各一瓶，并詳細對她們說明，注射狂犬病疫苗一個療程是5瓶。當天注射后，分別隔3天、7天、14天、28天注射。之后，謝吉林向她們收取了500元錢，每人250元，并將余下的8瓶“疫苗”讓她們拿回了家。

那天被瘋狗咬傷的還有李國華的大哥，在他們打完針回家后，李國華的侄女前來說，她父親也被狗咬傷了手指，因傷勢不重，家人沒帶他去注射狂犬病疫苗。

疫苗無效埋禍患 喪事迭起

李國華原以為，婆媳倆按照規定注射完狂犬病疫苗一個療程后，就會太平無事。然而，誰也未料到，厄運正悄悄地向他家襲來。

事隔40天，即8月13日，住在鄰近的李國華大哥突然死亡，引起了家人及村民們的緊張。

“狗真的咬死人了！”好幾位曾被狗咬過的村民立馬向村委反映了此事。

人命關天。當地部門高度重視，通過多方了解，查到了被狗咬過的人員，迅速組織他們到區疾控中心注射狂犬病疫苗。

8月27日晚，王月楨感到身體不舒服，嘔吐了好幾次，被狗咬過的手陣陣發麻伴有疼痛。第二天早上，她到村衛生所量了一下體溫，38℃，衛生員給她配了點退熱片。到了下午，王月楨高燒不退，手臂疼得更厲害。

“會不會被狗咬的？”一股冷氣不禁涌上李國華的心頭。他與女兒女婿馬上將妻子送到了奉城醫院。在醫院治療時，王月楨病情加重，變得狂躁不安，不停地喊著“難受”，使勁地在自己身上亂抓。

經醫生臨床診斷及血液化驗，確診王月楨患有狂犬病。狂犬病是一種傳染病，必須送指定醫院隔離治療。

8月30日，醫生將診斷結果及要轉院治療的具體事宜告知了患者家屬。

“怎么還會得這種病？不是早已在謝醫生那兒打了狂犬病疫苗，難道這疫苗是假的？”李國華他們得知這一結果大吃一驚，他們來不及細想，當即將王月楨送進了上海市公共衛生臨床中心搶救。

一波未平又掀一波。李國華還未安頓好妻子，家中有人打來電話，說是他老母親也發病了，與王月楨的癥狀類似。

“這下完了！”李國華嚇得驚恐萬狀，也不知道是怎么趕回家的。

8月31日一清早，李國華又將老母親送進了這家公共衛生臨床中心。就在這天晚上，王月楨因搶救無效而死亡。

妻子死了，李國華在悲痛中期盼著老母親能撿回一條命。盡管醫生在竭力地搶救著，老人的病情卻在一天天加重，藥物對狂犬病失去了控制。李國華眼睜睜望著被隔離的母親在無力地掙扎著，直至熬到了9月4日，老人還是斷了氣。

妻子的喪事還未來得及操辦好，母親的喪事接踵而來，李國華一家一直沉浸在悲痛欲絕之中。按當地風俗習慣，哪家有喪事，村民們都會趕來幫助操辦。可是，李家接連死了三個人，村民們都不敢去，怕被兇險的狂犬病傳染。

非法行醫致人死 獲刑七年

慘劇發生后，當地公安機關通過立案偵查，查明謝吉林未經醫師注冊，系非法行醫。

據謝吉林交代，那天給李家婆媳兩人注射的狂犬病疫苗系幾個月前一姓“劉”的安徽人來其診所向其推銷后買的。那人說這些疫苗是河南普新生物工程有限公司研制的“人用狂犬病純化疫苗”，很正宗，療效好，價格便宜，每瓶20元。謝吉林當時仔細看了看，未看出異樣，就買了50瓶。

經警方查實，河南普新生物工程有限公司從未生產過死者所注射的“人用狂犬病純化疫苗”。

為牟取私利，未經醫師注冊，擅自為病人注射了假冒狂犬病疫苗，從而延誤了病人預防接種的最佳時機，導致兩名病人出現狂犬病臨床癥狀不治身亡，警方遂以非法行醫罪依法對謝吉林進行刑事拘留。

此案進入公訴階段后，圍繞著對被告謝吉林涉嫌非法行醫罪的量刑問題，奉賢區檢察院從法理上進行了深入研討，在掌握被告人犯罪事實的足夠證據后，向奉賢區人民法院提起了公訴。

同時，李國華向法院提起了附帶民事訴訟，要求被告人謝吉林賠償死亡賠償金等共計人民幣24萬余元。

法院認為，被告人謝吉林無醫生執業資格，為牟利而故意非法行醫，被衛生監管行政部門查處兩次后仍不改正，屬非法行醫情節嚴重的行為。被告人謝吉林不具備狂犬病防治的醫學知識和相關技能，用從非法渠道購進的假冒狂犬病疫苗為被害人接種，使被害人誤以為已得到了狂犬病的有效防治，從而錯失了狂犬病疫苗預防接種的最佳時機，最終導致兩被害人死亡。

對李國華提起的附帶民事訴訟，法院認為，被害人的死亡后果是由被告人謝吉林的非法行醫行為與李國華、王月楨所豢養帶有狂犬病病菌的狗咬傷所致。根據原因力的比例，確認被告人謝吉林承擔70%的賠償責任，狗的飼養人李國華承擔30%的賠償責任。

今年4月28日，奉賢區人民法院依法作出如下判決：被告人謝吉林犯非法行醫罪，判處有期徒刑七年，并處罰金人民幣7000元；賠償喪葬費、死亡賠償金、醫療費等共計人民幣19萬余元。

養狗本身非壞事亟待管理

就在公安機關根據謝吉林的交代，順藤摸瓜進一步查找提供假藥的姓“劉”者時，食品藥品監督部門移送了一起銷售假藥案，案犯劉輝正是公安機關查找的對象。此人在明知是假藥的情況下，于2007年7月，以每盒人民幣8元的價格從他人處購進“人用狂犬病純化疫苗”20盒，又以每盒人民幣40元的價格銷售給了謝吉林。時隔兩個月，劉輝又以低價購進假的“人血白蛋白”，高價銷售給他人，致使一名尿毒癥患者在注射了假的“人血白蛋白”后，不見效果，終因治療無效死亡。

今年5月9日，奉賢區人民法院依法判決被告人劉輝犯銷售假藥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并處沒收財產人民幣2萬元。

“養狗本身不是壞事，不管農村還是城市，好多人家都喜歡養狗。農村養狗，為的是防小偷還抓老鼠。城市養狗更帶有娛樂性，狗在市民家中成了深受喜愛的寵物。問題的關鍵是，如何加強犬類的管理？

有關人士建議：一是加強對犬類的管理工作。尤其是對農村的犬類，更要從源頭上治理，建立一家一犬，一犬一證，定期注射疫苗，定期上門檢查等一系列長效管理機制，對違反有關規定養犬的家庭，要有相應的制裁措施。二是強化宣傳。通過多種渠道，采用多種方式經常性地宣傳有關狂犬病的衛生常識、狂犬病的危害性及如何預防狂犬病等，通過活生生的案例教育群眾，警鐘長鳴。三是建立防疫工作網絡。有關職能部門應將防疫工作重心下移，在各地區尤其是交通不便的農村偏遠地區下設疾控站，方便患者治療狂犬病等一些傳染疾病。■

（本文均化名）

編輯：靳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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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9日是最高人民法院出臺《關于審理非法行醫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的施行之日。這一司法解釋進一步明確了認定非法行醫犯罪行為的5種情形，并對造成刑法有關條款中“情節嚴重”和“嚴重損害就診人身體健康”的情形，作出了詳細規定。其中司法解釋規定“非法行醫”的5種情形：一是未取得或者以非法手段取得醫師資格從事醫療活動的；個人未取得《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開辦醫療機構的；三是被依法吊銷醫師執業證書期間從事醫療活動的；四是未取得鄉村醫生執業證書，從事鄉村醫療活動的；五是家庭接生員實施家庭接生以外的醫療行為的，都屬于“未取得醫生執業資格的人非法行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