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旦的詩（５首）

朗讀國際歌

今天我要將這支著名歌曲的歌詞一遍遍朗讀

我不唱而選擇朗讀

因為國際歌首先是一首詩

它的作者鮑狄埃首先是一位詩人

今天我要讓自己的雙眼

再一次看見那些曾被各種各樣的假象反復遮蔽的字詞

以一個詩人對另一個詩人的敬重：

看見奴隸。看見熱血和血肉。看見沸騰。看見真理

看見幸福和明天。看見太陽

看見英特納雄耐爾。看見最后的斗爭

看見爐火。看見打鐵

看見紅。鮑狄埃在國際歌里兩次寫到紅

一次是用來形容爐火。形容爐火他用的是通紅

一次是用來形容太陽。形容太陽他用的是鮮紅

看見勞動和群眾。看見起來。看見自己

螞蟻為什么摔不死

能掐死螞蟻

摁死螞蟻

如果特別用心

也可以

踩死螞蟻

可我從沒聽說過

能摔死螞蟻

我試過

確實摔不死

無論怎樣摔

無論從多高的地方

往下摔

都摔不死

螞蟻為什么

摔不死呢

我得承認

我也不知道

允許出現在2008年任何一個晴朗早晨的祝福

請你閉上眼數一二三

數到三時請你繼續閉著眼并將一只鞋子拋到窗外

然后睜開眼看鞋子

能否正好砸在一個家伙的腦袋上

住在四樓你要將四只鞋子同時拋到窗外

住在十八樓

鞋子一定要增加到十八只

無論多少只鞋子

只有同時砸在一個家伙的腦袋上才算數

我說的算數是指你給了他祝福

從此你是有福的，那家伙也是有福的

哪怕那家伙沖上樓去把你打個半死，你們也是有福的

一個瘋子站在麥田里伸長脖子

一個瘋子站在麥田里伸長脖子看他頭頂上的烏鴉

每看幾分鐘他就低下頭在畫布上猛畫幾筆

他要把那烏鴉畫下來

每畫幾筆瘋子繼續伸長脖子看他頭頂上的烏鴉

所有的瘋子都一樣

他們并不刻意區別于普通人

而這一個瘋子更是如此

有一次他發現天上的烏鴉似乎少了一只

同時他心里好像出現了說不清的刺激

烏鴉來到心臟了嗎

他不敢相信

脫光上衣他也沒看出什么名堂

于是他掏出手槍

對準心臟猛地打了一下

接著他就聽見

從他肉體深處發出的與烏鴉的叫聲幾乎一樣的大叫

是烏鴉與子彈相遇時發出的大叫嗎

他想驗證一下

當他準備驗證時他栽倒了

烏鴉混亂的影子從天上瀉下來

流淌在麥田上和他的畫布上以及他的懷疑上

泡沫

2007年至少一億中國人在某種情形下說到了泡沫

下半年比上半年的聲音大一些

趨勢告訴我

2008年的聲音更大

與我肩并肩往同一個池子里撒小便的王新民

一邊用手抖動一邊說

泡沫，他媽的泡沫

一定有人在其它場合說著同樣的話

比如一個人手指大劇院

大聲告訴另一個人：泡沫

兄弟看見了嗎，這個比美國國會更大更亮的家伙是他媽的

泡沫

寫作辭條：假如將窮人定義為物質和精神都極端貧困的人，那么，窮人寫詩比窮人真槍真刀鬧革命還要可疑。詩能是什么?詩是物質運動的抽象。詩還能是什么?詩是尚未呈露的物質。詩到物質為止。

眼下，最瘋狂最變本加厲的，當數一批蒼蠅似地嗡嗡亂飛的網絡詩人。我實在還看不出他們有什么貢獻。從他們的所作所為，我不過把中國的文化垃圾或垃圾文化看得更清楚了一些。這些一心要急于抓住點兒什么的生手，他們究竟能抓住什么?他們抓住的除了一張空網(絡)還是一張空網(絡)，他們充其量抓住了平庸。

然而，在這個國家，平庸的東西是持久的，它好像總在統治著我們的生活。

你想做一名獲得當下廣泛贊許的詩人，最可靠的途徑是平庸。你必須拿出生命的百分之九十九去練習平庸才行。因而，誰想在中國贏得桂冠詩人的稱號，誰就必須首先不是一位詩人。

而最典型的孤獨是身處上升時代的詩人的孤獨，這是一種過于喧囂的孤獨，是中國李白式的孤獨，美國惠特曼式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