甕安事件最感動人的情節,可能就是貴州省委書記石宗源三次向百姓道歉了。尤其是在深入調查后,他得出結論:“甕安最大的問題是什么呢?黑惡勢力氣焰囂張,城鄉人民不得安寧。我們不敢出重拳,讓黑惡勢力塵囂其上。”然后,他大聲問當地的人大代表:“這樣的庸官、懶官、拿錢不干活的官,該不該下課啊?”
對石宗源說的話,確實應該擊掌叫好。試想,當一個縣的公安局長,縣長、縣委書記都是“庸官,懶官、拿錢不干活的官”時,這個縣發生公安局和縣委大院被燒毀的事情,就再正常不過了。如事件定性所說,雖有少數不法分子打砸搶燒,但更有“大規模人群聚集圍堵政府部門”。如果沒有“大規模人群”參與,縱有少數不法分子作亂,也不可能發展到燒毀公安局、縣委大院的地步。同樣用石宗源的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在處置諸多矛盾糾紛和群體事件過程中,一些干部作風粗暴,工作方法簡單,甚至隨意動用警力。再加上對刑事犯罪活動打擊不力,群眾普遍感到沒有安全感……
但是,我想到了一個更嚴峻的問題:在公安局,縣委大院被人燒毀之前,上面為什么對甕安的“不安”毫不知情呢?在現在的交通,通訊條件下,哪里都不可能再是“天高皇帝遠”。甕安的“殺人兇犯有錢就能買出來”,有組織的幫派還有五,六個,有影響的重點信訪案件就有20多起,大量積案和積怨導致黨群干群警民關系緊張,甚至出現了仇官、仇警,仇富心理……這怎么可能一點也不向上反映呢?甕安是個縣,縣里有自己的報道組:縣政府和縣委有專人負責輿情搜集,負責信息上報;一年到頭會有記者頻頻來訪,會有領導前來考察工作;更不用說,至少還有20多起上訪案件,這些上訪者肯定會執著地反映著甕安“不安”的問題,結果怎么會弄到公安局、縣委大院被人燒毀了,才發現甕安“不安”?
其實略作推測,就能找到可能的原因:一是當地的新聞報喜不報憂;二是輿情上報濾掉了負面信息;三是來訪的記者除非獻媚奉承,否則見不了報:四是領導考察被人牽著鼻子走,只挑好的看,只揀好的聽:五是群眾呼聲沒有反映渠道,即使有了上訪,也只忙著堵截,就算上訪意見傳到了領導耳中,也未必會被視為真情……而在一些領導的眼里,只要經濟上去了,就一了百了,即使對甕安“不安”有所耳聞,也往往會裝著熟視無睹,渾然不知了。
所有這些問題,對甕安來說,絕非一時才有;對其他地方而言,絕非甕安僅有。如果要從甕安事件中總結教訓,首先應該更多地反思一些體制性,機制性,制度性的問題。首先,政績認定的內容有問題,“一個中心”變成了“一俊遮百丑”:其次,政績認定的方式有問題,看上級臉色辦事必然會演變成只對上級負責,難怪甕安的公安局長、縣長,縣委書記寧可負群眾,絕不負領導。這樣的問題,同樣不是一時才有,也不是甕安僅有。這才是甕安事件真正讓人“不安”的地方,也是甕安和其他地方通過該事件的舉一反三,迫切需要“改邪歸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