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多維視角來揭示道德存在的合理性根據

[摘要]本文通過“善(好)生活”、“利益(關系)”、和“人性(潛能)”三個概念，闡明道德之于人類生活存在的合理性根據，并從人類的生活目的、行為方式和人性潛能三個基本方面，揭示人類道德生活所內含的美德。

[關鍵詞]道德；善生活；人性

[中圖分類號]C912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005-1074(2008)09-0026-02

道德是關于人的生活方式與生活態度合理性的穩定的共享性社會精神。這種社會精神在世代社會生活中通過反思形成，它潛藏于人們的內心深處，流化為日常生活習慣，固化為日常生活行為規范，并成為人們存在意義與行為選擇的價值根據。道德作為人的存在方式，有兩個維度的理解與規定：其一，人的完滿性，理想性，這是指向主體的至善，在這個維度上的道德是至善的；其二，對主體行為合理性的價值辯護，這是指向主體行為理由的，在這個維度上的道德是正當的。

1 “善生活”與道德的價值意義

當我們提出“人為什么要有道德?”的問題時，實際已經預設了兩個需要倫理學首先給予說明的前提性問題：第一，人應當有道德地生活。倫理學需要解釋的，是人類有道德地生活的理由。第二，有道德地生活比沒有道德地生活更值得人類欲求。倫理學作為一門關于道德的學問，必須為人們尋求道德地生活和行動提供合理有效的知識指南和實踐理性證明。這兩個前提性問題雖然側重點各有不同，但有一點卻是共同的：這就是，道德之于人類生活是絕對必要的。

如果僅僅在工具主義的意義上來理解道德，那么，勢必導致這樣幾種后果：仿佛人類可以無道德地生存和生活，因為任何僅僅具有純粹工具意義的條件或工具都不具備充分必要條件的意義。反過來說，任何構成人類生活之必要條件的因素，都必定是對人類生活或生存本身具有某種內在價值的，甚至構成人類生存或生活本身的一部分。比如說，當社會本身成為人類生存和發展的充分必要條件時，人類自身也就成為了一種社會的存在，社會性就歷史地和現實地成為了人的本性的內在構成。同樣，當教育成為人類文明的必要條件時，教育就會塑造人的“第二天性”。這樣的理解也適用于道德：當道德成為人類生活的必要條件時，道德或道德的方式也就內在地成為了人類生活和生存的一部分，而不是外在于人類生活的某種設置、背景或工具。因此，道德地存在或有道德地生活本身就是文明人類的生存方式和生活方式。

在亞里士多德看來，人的道德生活即是一種“善生活”或“好生活”。人可以選擇且實際上選擇著自己的生活，使生活呈現出好與壞、善與惡的意義，呈現出各不相同的好(善)壞(惡)程度。“實踐理智”引導人做出合乎道德的價值選擇。但由于每一個人所擁有的“實踐理智”不盡相同，因此他們的選擇及其正當合理性程度也不盡相同，其德行成就也就產生了高低之分、境界之異。由亞里士多德對道德和倫理學的原初解釋，我們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道德及其產生并不存在是否“為人”的問題，它本身就是人的生活所固有的價值尺度。人與其他物類的區別就在于，人不僅要生存，而且要生活；不僅要生活，而且要過“好生活”。因此，就人類生活自身而言，道德就是人類生活的內在目的之一。“好生活”或“善生活”的概念，從根本上解釋了道德的價值意義，它具有道德本體論的意味，是人的存在、生活和行動本身的基本價值維度。

但是，什么樣的生活才算是人的“好生活”?或者說，什么樣的人生才是“善的”人生?這是亞里士多德留給千百年來古今中外的倫理學家爭論不休的一個玄題，也是每一個承諾道德生活的人都不得不嚴肅考慮的根本性實踐問題。亞里士多德自己曾經給出過一個答案：“好生活”即是“幸福的生活”。是故，他的倫理學也被稱之為“幸福倫理學”。然則，人們仍然可以繼續追問：什么樣的生活才算是“幸福的生活”?看來，人類對生活的道德追問是未有窮盡的，而無窮的追問本身恰好證明了人類的道德承諾不僅具有先天的品性，而且具有永恒的品性。沒有人能夠永久地生。活在超然于道德承諾的純自然狀態，即使可能，他或她也沒有可能超脫人們的道德評價。享樂主義者可以不管死后洪水滔天，但他或她無法免于死后被他人、社會和歷史推入滔天洪水般的評說浪潮之中。道德使人類生活不能承受之輕，也是其生活和行為的意義之重，這意義正是人類生存和生活的高貴價值所在。所以康德相信，是道德而不是別的什么使人活得尊嚴。然而，承諾道德并不必然活得尊嚴，問題的關鍵還在于承諾什么樣的道德。可見，只有弄清了道德的基本價值標準，才能明確并理解什么是“好生活”、“善行為”。道德首先是人類生活本身的一種價值維度，它同人的生活一樣具有目的性價值的意義。

2 利益與道德的基礎

社會之于人類道德生活的前提意義，給人類的道德實踐帶來兩個重大的后果，或者說預制了人類道德實踐的兩個極為重要的方面：一方面，社會和社會生活的出現，使得道德不僅具有其主體人格目的的價值向度，而且也產生了社會普遍道義的規范維度。道德不只是個人美德的圓滿成就和優異的價值實現，而且也是對人際、群際、族際乃至國際的道義承諾和正當行為規范。另一方面，社會的出現不僅導致社會的公共領域和公共利益的產生，而且使人們之間的利益關系更加復雜。如果說，在某種宏觀歷史的意義上，道德是一種社會的產物，那么，恰恰是由于社會帶來了人們之間各種復雜的利益關系，才使得道德開始獲得一種超出人格價值目的的普遍規范性功能，成為維系人類社會健康生存和發展的重要方式和力量。因此，當我們把道德簡明地界定為“行為規范”時，其實包含著兩層意思：其一是個人價值行為的自我協調和自我規范，可稱之為“個人自律道德”；其二是社會道義行為的相互協調和社會規范，可稱之為“社會他律倫理”。道德應人類利益和利益關系的實際調節需求而產生。人類的利益和利益關系無所不在，無時不在，它們是人類生活世界最普通也是最普遍、最廣泛也最經常、最平常也最深刻的經驗現象。正由于此，才造成了道德和倫理本身的“普在性”。通過道德倫理的“普在性”，我們可以發現這樣兩個值得特別注意的方面，它們構成了利益作為人類道德之基礎的雙重含義：第一，人類利益和利益關系的無所不在、無時不在，決定了道德在人類生活世界的普遍性和現實性。這一事實表明，道德既不是天賦神授的教條，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超人境界，而是根源于人類實際生活經驗、甚至是作為人類基本生活內容之一部分的現實的行為規范。而作為一種以協調人類各種利益關系為宗旨的行為規范，道德必須首先是基礎性的或最基本的，也就是人們所說的“底線倫理”，其次才可能隨著人類生活目標的追求，不斷趨向更高的生活境界和價值目標。第二，利益之于道德的基礎意義還在于，利益，或者更準確地說，尋求互利是人們道德行為最經常最基本的動因。“互利”作為人類道德行為的基本動機，具有一種普遍而真實的道義約束力，它的基本倫理意蘊是：①只有在相互有利的情況下，相關行為主體的道德行為才會付諸實踐，從互利的動機到互利的行動。②互利的倫理要求首先是相互性，其次才是行為的效用。就此而言，互利的道德首先是一種相互性的道義約束，其次作為結果才是雙方價值目的的實現。③互利作為最廣泛、普遍和經常的道德行為動機，井不具有絕對惟一性。也就是說，互利并不是人們所有道德行為的惟一動機，更不是人類較高道德行為的動機。因此，不能把互利看作是解釋所有人的所有道德行為的終極依據。人們可能是基于互利而實踐道德的，也有可能是出于崇高的人生理想追求，在無私無畏的純粹道義動機的驅使下而行道德之舉，做倫理之事的。

3 人性與人的道德潛能

如果說，將利益與互利作為人類道德的客觀基礎，實際隱含著一種消極的人性理解，即設定：人本性自私，只是因為自利最大化的主觀要求或欲望只能通過互利的社會契約機制才能實現，因而互利便具有一種基本的道德理性意義；那么，對人性的積極理解就可以被看作是對人類道德之主體基礎的探究，即設定：人性本善，而人的善本性不僅能夠給人類的道德提供內在的主體驅動力，而且它本身就是一種內在的道德價值。假如人性本善是可以證實的，那么，我們甚至還可以進一步推斷，人性的消極理解可以為人類道德提供一種客觀的，然而卻是外在的基礎，而人性的積極理解則可以為人類道德提供一種內在主體的基礎。

為什么人類會做出這類無私無利的道德行為?或者更一般些說，為什么無條件的道德行為成為可能?看來，利益動機論并不足以解釋人類所有的道德行為和道德現象。人類的道德顯然還有非功利或超功利的根源，這一根源在于人性。

其實，所謂人性，即是人類作為一種特殊生命存在區別于其他生命存在的類本性。這種人類的類本性既不是其先天帶有的自然本性——人類的確是從自然母體中脫胎而來，并在漫長的生命進化中成長起的生命群體，也不是其后天生成的社會特質——由于社會生活條件之不同，每一個人所生成或獲得的社會本質是互不相同的，而毋寧是人類在其文明歷史的創造中所生成的文化性。“人性”的概念實際是一個類本性的概念。人不同于動物等其他生命存在，不是因為人能勞動(科學試驗證明，螞蟻和蜜蜂也能進行有組織的勞動)，也不是因為人擁有語言(海豚等動物的語言同樣十分豐富)，亦不是因為人有意識(猩猩等動物的意識結構雖不及人類的意識結構復雜，但它們擁有意識卻是不爭的事實)，而是因為人類能夠創造、承襲和發展自身特有的文化，包括人類自身的文化和人類生活世界的文明化。因此，在種類存在的意義上，我們可以說，人類的人性即是其文化特性。

道德是人類文化的精神內核。人性的文化特質和文化的價值取向決定了道德必定成為人類自身的內在目的之一，甚至是最為重要的內在目的。通過自身的道德實踐和人格美德成就來實現自身的文化特性，并展示自我的文化價值和文化價值境界一不僅是作為精神理想的，而且也是作為實際達成的人生價值境界。人在充分展示其人格魅力和道德潛能的同時，展示了自己的人性，使其成為一種道德人生或美德人生的化身。這就是我們確信積極的人性理解乃是人類道德之內在根源的根據所在。

4 道德存在的合理性根據

透過“好(善)生活”的概念，我們可以看到人們對自身生活的道德理解。一種“好(善)的生活”是每一個人為自己確立的基本人生目標，它體現著人生的道德向度。追求“好的”、“更好的”生活，直到完善乃是人類普遍存有的生活信念。由此，“人應該有道德地生活”便成為每一個人的人生和整個人類生活世界共同的道德信念，并內在地轉化為每一個人自覺認同和遵循的普遍道德規范。合而觀之，我們可以這樣結論：“好(善)生活”是人類生活世界的基本道德向度，因而“人應該有道德地生活”是一種內在的人生要求，它構成了人類道德生活的存在論基礎。“利益”和“互利”是人類生活實踐和行為的道德基礎，“人應該有道德地行動”是一種必要的社會倫理要求，它構成了人類生活和行為的社會道義約束和普遍倫理規范。而一種積極理解的“人性”則是人類生活目的的道德主體性基礎，“人為什么要有道德?”是因為道德本身是人性的內在構成部分，它顯示出人類生活的主體精神結構和無限向上的價值取向，是人類道德或個人美德的理想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