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稱謂是一種語言現象,也是一種文化現象。常德方言里,部分男性親屬稱謂詞的稱謂對象出現泛化的趨勢,從而使常德方言的整個稱謂系統發生重要變化,呈現出新特點。這一泛化趨勢出現的背后蘊含著豐厚的文化內涵。
【關鍵詞】 常德方言;男性親屬稱謂;泛化;文化內涵;漸變
【中圖分類號】 H17
【文獻標示碼】A
【文章編號】1005-1074(2008)03-0187-01
1 常德方言稱謂系統泛化的表現
親屬稱謂是一種語言現象,同時也是歷史文化的化石。漢語的親屬稱謂系統紛繁復雜,其復雜性的一個表現在于,不同地區、不同方言有不同的稱謂系統。隨著社會的變化,觀念的更新,不同方言的親屬稱謂系統正在悄然地發生不同的演變,使漢語的稱謂系統呈現出新的特點。本文試通過對常德方言里某些男性親屬稱謂詞稱謂對象泛化的考察和分析來揭示常德方言稱謂系統的變化及其文化內涵。常德方言稱謂系統的變化主要表現在部分男性親屬稱謂詞所稱謂的對象出現泛化的趨勢。這種泛化集中在“爹爹[tia tia]、伯伯、幺幺[iau iau]、叔叔、舅舅”這幾個稱謂詞上。這使常德方言的稱謂系統出現一些新的特點。
1.1 女性稱謂男性化 主要表現為女性原有的稱謂詞常常棄置不用,卻女從男稱,用男性稱謂詞來稱呼女性。“爹爹、伯伯、幺幺、叔叔、舅舅”5個詞除“叔叔”一詞外,其余均可稱呼女性。如“嬤嬤/伯媽(伯母)”可稱為“伯伯”,“姆媽/婆婆/奶奶(祖母)”可稱為“爹爹”;“訝訝/姑姑(姑母,比父親大)”可稱為“伯伯”等。男女共同一個稱謂詞的情況在常德方言里很常見。目前,“爹爹、伯伯”已成為常德方言里男女的通稱,不僅可用作親屬稱謂,還可用作社交稱謂。“幺幺、舅舅”可稱呼親屬關系的女性,但“舅舅”只限于稱呼母系親屬中的女性。
1.2 父系與母系、宗親與外親、血親與姻親關系出現混同的趨勢 主要表現為母系稱謂父系化,外親稱謂宗親化,姻親稱謂血親化。顯然這種混同并不是雙向的,而是出現“一邊倒”的趨勢。如“外公、外婆”可稱為“爹爹”;“姨父、姑父”可稱“叔叔、伯伯”;“舅媽”可叫“舅舅”。
1.3 社交稱謂親屬化 主要表現為用親屬稱謂去稱呼非親屬關系的對象。“爹爹、伯伯、叔叔”用于社交稱謂已十分普遍,尤其是“伯伯”一詞稱謂對象廣泛,許多比父親年長近二十歲的男性或女性也可稱為“伯伯”,出現頻率極高。“幺幺、舅舅”有時也可用于社交稱謂,但一般指關系十分密切的人。
1.4 親屬稱謂系統出現簡化的趨勢 一是趨同。由于部分男性稱謂詞在性別、父系與母系、宗親與外親、血親與姻親關系上出現混同,抹平了一些方言稱謂詞之間的差異,稱謂上由分到合,由異到同。如:“伯母、姑母、姨父、姑父”可用“伯伯”一個詞稱謂。二是稱謂詞減少,這種減少呈現出不平衡的狀況:父系、宗親、血親關系的親屬稱謂詞并無明顯的減少或消失的現象,而一些母系、外親、姻親關系的親屬稱謂詞正悄然地從人們的口語里消失,如“嬤嬤、姆媽、嬸娘、訝訝、姨爺、姑爺”等詞在城市居民尤其是年輕人的口語里已經很少出現,這些稱謂詞很可能會在常德方言里逐漸消亡。
2 常德方言稱謂系統泛化的文化內涵
常德方言部分男性親屬稱謂詞稱謂對象的泛化使常德方言的整個稱謂系統發生重大變化。這種泛化蘊含著豐厚的文化內涵,同時也是語言本身自我調節的結果。
2.1 幾千年傳統的倫理道德、宗法觀念、漢民族特有的思維模式是男性親屬稱謂對象泛化的深層原因 男性親屬詞稱謂對象出現女性化的特征是男尊女卑觀念在稱謂上的反映。常德方言里男性親屬稱謂詞用來稱呼女性,首先是從親屬開始的,表現為女從夫稱。女從夫稱的現象今天在常德方言里仍然存在,如本姓李,卻隨夫稱為張家媽、張師母、張師媽等。另外,“婆、媽、娘”構成的稱謂詞在常德方言里常含貶義,常出現在罵人語里,成為被侮辱的對象。人們在稱呼女性時,為了表示一種尊重,直接用男性稱謂詞來稱呼女性,其思維方式是:男性稱謂是尊稱,女性稱謂是一種賤稱,用男性稱謂詞稱呼女性,是對女性的“抬舉”和尊重。如果說古代的女從男稱是婦女地位低下的表現,今天則是為了表示對女性的尊重,但其實質都是男尊女卑觀念的反映。
2.2 現代社會的發展,人們價值觀念、思維模式和心理需求的變化是男性稱謂詞稱謂對象泛化的重要條件 首先,女從男居的狀況已經發生變化。其次,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已經不多見,代之是獨生子女家庭模式。家庭模式的變化使親屬關系呈現出較為松散的狀態,也引起了人們觀念上的更新,傳統的宗族觀念在人們的頭腦里逐漸淡化。另外,現代生活節奏加快,復雜的傳統稱謂與日益加快的生活節奏和追求簡單的心理不符,女性稱謂男性化及母系稱謂父系化、外親稱謂宗親化、姻親關系直系化,其出發點都是為了表示一種尊重,但它帶來的結果是稱謂系統的簡化和泛化。
2.3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文化也必然對語言產生一定的影響和制約 常德方言里,“爹爹、伯伯、叔叔”等親屬稱謂向社交稱謂延伸,與常德方言社交稱謂存在空缺有直接關系。常德方言里,與祖父同輩或年齡相仿的非親屬關系的老年人,不論男性女性,常用“你兒、你這個老人家”(詞組形式)作為面稱、尊稱,用“老媽子(女性)、老家伙(男性)”作為背稱、貶稱,一般的中性稱謂則無相應的稱謂詞,于是“爹爹、奶奶”乘虛而入,填補了這一空缺(由于女從男稱,“奶奶”也可稱“爹爹”);與父親年齡相仿但長于父親的非親屬關系的男性或女性在稱謂上出現空缺,人們常常面臨不知該怎么稱呼的尷尬。于是“伯伯”一詞承擔了這一職責;比父親年齡稍小的非親屬關系的女性有相應的稱謂詞。親屬稱謂詞“叔叔”只稱呼男性,不能稱呼女性,正好填補這一空缺。“幺幺”一詞也可以稱呼親屬中比父親年齡稍小的對象,卻沒有借用為社交稱謂,這是因為“幺幺”一詞有女性化的傾向,不符合填補這一空缺的條件,這體現了語言內部自我調節的功能。
必須指出的是,這種泛化是一個漸變的過程,目前這些稱謂詞在常德方言里可以泛化,也可以不泛化,人們使用時具有很大的隨意性,還處于不穩定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