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蘇軾的詞題材廣泛,記游、懷古、贈答、送別、說理無不入詞,對嚴格的音律束縛也有所突破,促進了詞的發展。蘇軾在其詞作中表達的關于人生哲理的沉思,無疑體現了一種深切的人文關懷,能給后人以有益的啟示以至精神的滋養。
【關鍵詞】 從容;人生思考
【中圖分類號】 I06
【文獻標識碼】 B
【文章編號】 1005-1074(2008)08-165-01
蘇軾,是中國歷史上的曠世奇才,他在詩詞、文賦、書法、繪畫、音樂等許多文學藝術領域都有極高造詣,創造了卓越的文學藝術成就。蘇軾的一生,可以用“四個三”來概括:不忘三事——金榜題名、烏臺詩案、太后恩寵;不忘三人——敬如父師的歐陽修、素為敬重又有矛盾的王安石、司馬光;不忘三地——黃州、惠州、儋州;不忘三情——與蘇轍的手足情、與王弗的生死情、與朝云的不了情。他生活中的每一個片斷,幾乎都與傳奇相聯系。
1 對功業前程的向往
《念奴嬌·赤壁懷古》這首詞寫于宋神宗元豐五年(1082),蘇軾被貶黃州時。上片重在寫景,為英雄人物的出場作好鋪墊。下片則集中腕力塑造青年將領周瑜的形象,表現詞人的向慕之情。盡管整首詞的基調是統攝在“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兩句之下,表達了即使象周瑜這樣的英雄才俊最終也將湮沒在歷史中的超曠思想,但從中依然可以窺見獲罪被貶的東坡關心朝廷、渴望報國疆場的熱忱。
2 逆境中的從容
蘇軾的一生,大起大落,幾度沉浮,既有君后賞識的時期,又有獲罪南遷的經歷。坎坷的一生,使他有機會體驗窮達、禍福等種種人生況味。又由于蘇軾天性敏感而睿智,所以他的作品中對人生的思考尤為深沉、幽邃,表現出豐富而復雜的內涵。對生命流程的觀照及對人生出處的處理是東坡詞中最集中表現的內容。
作于黃州時期的《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便是一個顯例。上片寫途中遇雨時的情景:“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實際上,詞人用象征手法寫出自己在突如其來的風雨面前內心的坦蕩與氣度的從容。作于同一時期的《念奴驕·中秋》,則有著更為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詞人的心靈仿佛是在“萬里云無留跡”的“長空”中自由飛翔,忽而天上,忽而人間,“便欲乘風,翻然歸去,何用騎鵬翼”三句,可算是在想象中靈魂向著“自由王國”的飛升。所以相對說來,此詞更能表現詞人精神的自由。毫無疑問,詞人在逆境中的這些心態,都是經過自我調節的結果:他已從一次次政治斗爭的噩夢中醒來,恐懼、驚惶、困惑、委屈等已消解殆盡,這種在逆境中隨遇自適的生活態度和精神狀態是十分難得的。面對境遇變化時的通達。這里說的是一種人生態度,也是一種思維。同是境遇變化時登樓,蘇軾說:“見說東園好,能消北客愁。雖非吾土且登樓。行盡江南南岸、此淹留。”而建安作家王粲則說:“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淹留!”如果說后者表現的是一種情感,前者則是一種理智;后者是詩人的純真,前者則是哲人的通達。蘇軾謫居黃州時,效法陶淵明,躬耕東坡,似有無限快慰與滿足:“昨夜東坡春雨足,烏鵲喜,報新晴”。晚年遠貶海南,艱苦備嘗,九死一生,而筆下春景仍富有生機與活力:“春牛春杖,無限春風來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紅似肉紅”。即此一端,亦可見詞人確實做到了“此心安處是吾鄉”。
3 對人生的反思。
像古代所有多情善感的詩人一樣,蘇軾亦敏感地捕捉到了人生的悲哀:即人生的短促、人生的飄泊無定,人生的變化無常。不同的是,古人多在詩歌中反映這種“生命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古詩十九首》)的憂患意識,而蘇軾則在詞的領域突出表現這一內容,如“與君各記少年時,須信人生如寄”(《西江月》),“百年強半,來日苦無多”(《滿庭芳》)蘇軾不但看到了生命的短暫、人生的無常,而且,在對生命流程作一番反觀之后,他進一步“看穿”了人生,對人生抱圓融通透的態度,如“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西江月》),“寓身化世一塵沙”(《南歌子》),“君臣一夢,今古空名”(《行香子》)。正因為蘇軾能比別人深進一層,看透了人生的苦難,才使他不至于像前人一樣在發現了人生短暫之后陷入無以自拔的悲哀或陷入及時行樂的消極泥潭,而是力求在苦悶中超越,求得心靈的自適。同時,“功成身退”是維系蘇軾一生的人生理想,無論身居高位還是貶謫他鄉,這一理想始終不變。他的詞集中地反映這一內容。首先是抒寫“仕”與“隱”的矛盾沖突與苦悶心理:“老去才都盡,歸來計未成”(《南歌子》),“雅志困軒冕,遺恨寄滄州”(《水調歌頭》),“底事區區,苦要為官去”(《蝶戀花》)等等,都是東坡矛盾心情的顯露。難能可貴的是,蘇軾在接受了宦海一次又一次嚴重的打擊,經過了一番又一番痛苦的思索后,終于沖破苦悶,選擇了一條解脫之路:“自愛湖邊沙路、免泥行”(《南歌子》),“笑看潮來潮去,了天涯”(《南歌子》),“尊酒不空田百畝,歸來分得閑中趣”(《蝶戀花》)。事實上,蘇軾并不曾歸隱,而是落腳塵世,“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水調歌頭》),即在世俗人生,仕途浮沉中努力尋求一種心靈的自適,一片與世無爭的芳草地,以對抗理想無法實現帶來的失落感,心理的平衡和精神的滿足。近代國學大師王國維推崇蘇軾:“三代以下詩人,無過屈子、淵明、子美、子瞻者。此四子者,若無文學之天才,其人格亦自足千古。故無高尚偉大之人格,而有高尚偉大之文章者,殆未有之也。”他將屈原、陶淵明、杜甫、蘇軾列為中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詩人,并且將他們的思想、人品、學問、才華、待人接物、立身行事,看成渾然一個整體,是有一定道理的。更足稱道者,作為一個封建時代的文人,蘇軾身上,既無頭巾氣,無山林隱逸氣,亦無以富貴驕人氣,無忠臣孝子氣,無大作家架子氣;既無大臣杜門思過之態,亦無謫宦戰戰兢兢之態。他與你我同在,同悲同喜,絲毫也不刻板,渾是率然純真的真性情,真品格。
蘇軾有詩云:“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復計東西。”詩人的靈魂就像飛鴻,它不會眷戀自己留在泥上的指爪印,它惟一使命是飛,自由自在地飛翔在美的生命的國度里。他的詩文,即是文學的,同時也是哲學的,充滿對人生、對生命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