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吳歌高頻用諧的發生機制

【摘要】 以六朝時代吳歌中的諧音雙關為對象，通過揭示高頻用諧的發生機制，以期能為開拓民族文學現代化道路以及現代漢語語法最優化的研究工作提供一點便利。對六朝吳歌中諧音雙關中的發生機制，尤其是其中的民族審美心理因素進行了深度闡明以及六朝吳歌能成為用諧修辭的巔峰之作的原因進行了獨到探索。

【關鍵詞】 六朝吳歌;用諧;發生機制;高頻

【中圖分類號】 H0

【文獻標識碼】 B

【文章編號】 1005-1074(2008)08-0123-02

在異彩紛呈的中國詩歌史中有一朵奇葩，那便是流行于江浙一帶的吳歌，它是民歌的一種，先后經歷了六朝、晚明和民國三次繁興期。六朝吳歌大部分保存在（宋）郭茂倩所編的《樂府詩集·淸商曲辭》里。總的來說，吳聲歌曲的創作主體應該是六朝時期的吳人和下江人，他們今天在文化面貌上，除方言外，已大致相同，是南方文化的典型代表。這種文化面貌和地域風格起始于永嘉南渡，至今還頑強的生存了下來，成為當代中國最具古典風味的地域文化之一，而吳歌作為江浙文化的一顆璀璨明珠，則成為歷代文人墨客、才子佳人所吟詠的對象。

1 六朝吳歌用諧的發生機制

1.1 適應詩歌語言言簡義豐，化顯為潛的表達特點，這是諧音雙關得以運用的客觀原因 中國是一個詩的國度，詩歌作為古代中國最受青睞的文體，為歷代才子文人所雕工、完善。詩藝表達最顯著的表現在于其言簡義豐，這與華夏尚簡的審美追求有關。而詩藝表達之所以會言簡義豐，則直接受惠于其語言的化顯為潛，這又與華夏好委婉、含蓄的審美情趣密不可分。于是，為了適應詩歌語言言簡義豐，化顯為潛的表達特點，諧音雙關這種詩藝表達便應運而生了。一個字詞表達兩種含義，字面上是顯性語言，字背后是潛性語言，一語雙關，正是化顯為潛，言簡義豐。

1.2 獨特的民族審美心理的介入，這是諧音雙關得以運用的主觀原因

六朝吳歌的創作主體主要是晉宋時代的吳人，對于他們的審美心理，目前學界的研究成果相當有限。因此，對于這個問題，我們不得不轉而對與之相關的三個方面進行把握，即六朝時代獨特的文化面貌，中國人共同的民族審美心理，以及當今的江浙地域文化。通過對以上三種材料的分析，筆者對六朝吳歌中諧音雙關的民族審美心理機制歸納如下三點：

1.2.1 貴和 所謂“貴和”，即追求和諧，這是華夏審美追求的最高法則。從《周易》到建設和諧社會，無不打上了“和”的烙印。具體到諧音雙關中，它主要體現為兩個方面。一個是顯性語言與潛性語言的和諧統一，諧音雙關在文本中表面內容上的意義屬于顯性語言，而在文本背后深藏的心理層面上的意義則屬于潛性語言，潛性語言與顯性語言和諧統一在一個雙關語中，一字（詞）雙意，妙手天成。諧音雙關中“和”的另一個方面表現在表現內容與表現手法的藝術性和諧統一，正所謂“文質彬彬，然后君子”。一切藝術都是源出現實而又高于現實的，諧音雙關的顯潛兩意都是世俗中固有的，并非作者主觀臆造的，這是表現內容的現實性。然而這顯潛兩意在現實中根本毫無聯系，將毫無聯系的兩個意思用一個語詞表達出來而又能做到天衣無縫，無刺可剔，這正是諧音雙關的偉大藝術性之所在。

1.2.2 喜委婉（含蓄） 與西方人相比，中國人喜歡委婉；與北方人相比，江浙人更好含蓄。美國人麥嘉溫曾說：“中國人討厭直截了當，喜歡婉言陳述，使人往往把握不住他們的真意。語言對于他們勿寧說是隱藏在背后的觀念暗示給對方的工具。”委婉(含蓄）作為一種民族性深植于中土大地上，而對委婉（含蓄）的審美追求，更是被上升為一種“羚羊掛角，無跡可求”的境界。諧音雙關的每一個例詞都是對委婉（含蓄）的審美體驗。這其中具體的原因不可一概而論，有的是因為男女性愛的羞澀心里，有的則是為了求吉或比兇，還有的是為了夸贊或謙恭的需要。

1.2.3 尚簡 國人尚簡，能簡不繁。復雜問題簡單化，傾向于整

體關照，不求細枝末節，這是詩歌藝術得以繁興的根源。雙關語一字（詞）兩用，是尚簡的典型。當然，尚簡心理對雙關產生的作用是很小的，有的甚至根本無關。雙關得以存在并廣為流行不僅因其簡，而且因其繁。語詞的簡潔性是次要的，關鍵是語意的復雜性。

2 六朝吳歌用諧高頻的發生機制

學習過中國文學史的學者大約都不難發現這樣一個現象，即六朝吳歌高頻用諧，是中國古典詩歌諧音修辭史上的巔峰之作。無論是《詩經》、漢樂府，還是唐詩宋詞，都無法達到這種頻率。說六朝吳歌是中國古典詩歌諧音修辭史上的巔峰之作，之所以如此，應從反正兩個方面的比較分析中去把握。正面是六朝吳歌中運用諧音雙關的原因，即上文筆者所論的“六朝吳歌用諧的發生機制”；反面是六朝吳歌以外的其他古典詩歌相對較少地運用諧音修辭的原因，這里所謂“其他古典詩歌”，筆者將在下文應用三維坐標分析法分向與六朝吳歌就造成諧音運用多寡的因素進行簡單的比較論述。

2.1 橫向比較，即從發生地域上看，南方尤其是江浙盛行諧音雙關，造成這種格局的主要因素有：

2.1.1 江浙一帶獨特的水鄉風貌 吳地山清水秀，風光明麗，影響到藝術上，表現為秀美細膩，與北方的粗獷豪健、中原的淳樸敦厚，殊為不同。這種細膩的審美心理的具體變現就包含有使用諧音修辭。

2.1.2 江浙一帶盛行的風格 六朝時代，江南盛行采蓮，為此，梁元帝還作了著名的《采蓮賦》歌詠之。這樣的句子頻見于吳歌中，比如“乘月采芙蓉”，“果得一蓮時”等句子。這其中的“芙蓉”、“蓮”等詞常被用于諧音雙關。

2.2 縱向比較，即從發生時間上看，六朝尤其是晉宋時代盛行諧音雙關。

2.2.1 與永嘉南渡以前，尤其是建安以前相比 ①審美觀念發生變化，出現了個性（自我、內斂）化觀念和表情論思潮。個性化觀念“是指審美文化由偏重對象、社會、倫理外物向偏重主體、個人、性情、內心轉化的一種歷史傾向和情態。這樣的審美觀念的建立，無疑有助于諧音修辭的運用。②生命意識覺醒。由于玄學的影響和佛教的傳入，人們越來越關注于切身的生存問題，生命意識開始覺醒，整個魏晉南北朝奢靡閑逸之風盛行，吳人也在永嘉南渡后改變了千年一貫的尚武精神，變得文雅起來。這一切，都對文辭的發展起到了內在的推動作用。

2.2.2 與齊梁以來，尤其是隋唐統一后相比 ①漢語詞匯由以單音節為主向以多音節為主轉變。這種轉變始于魏晉，與玄學這種思辨哲學的盛行和梵語這種佛教依據的以多音節詞匯為主的屈折語的傳入有密切聯系。漢語語詞由以單音節為主向以多音節為主的語音形式轉變的過程，有兩個發生特點，即：一，從上及下轉變，所以先是上層文人使用，再是下層人民普遍接受；二，自北向南轉變，魏晉的政治文化中心在北方，東晉南朝的政治文化中心在南方，所以中原的正始名士、竹林七賢、中朝名士先使用，而后南渡的江左名士再使用。六朝吳歌是永嘉南渡后，東晉、劉宋兩朝的吳地百姓所作的民歌，所以語詞仍以單音節為主，便于用諧。齊梁以降，大約吳人也隨上流開始使用雙音節詞匯，就不便于用諧了。同是吳歌的高峰期，明末吳歌的用詞在語音上顯然比六朝復雜得多。另外，需要指出的是，雙音節詞匯多屬口語、俗語，不登大雅之堂。求雅的文人詩自然要采用書面語用詞，繼續延用先秦以單音節詞匯為主的口語。②社會心態發生變化：漢末以來，社會動蕩不安，玄學風靡一時，整個時代是消極、內斂的心態。而隋唐統一以來，社會安定，國家強盛，加之科舉制的實行，這一切都使積極入世成為時代的潮流。與六朝出世心態下的重情尚思相反，詩歌中充滿了建功立業，施展個人抱負的內容，憂國憂民、仕宦羈旅之作也大大增多。這一切都使閨戀題材大大減少，用諧的主要載體減少。

通過對以上三項的分析，我們不難看出，六朝吳歌高頻用諧是必然的，晉宋江浙地的勞動婦女，吳娃越艷中的小家碧玉，六朝煙水，魏晉風度，鑄就了諧音修辭史上最偉大的篇章。

諧音作為雙關修辭的一種，自古以來就是人們非常喜愛的一種表達手段。它不僅是民族性格和審美心理的集中表現，而且也是人們巧妙運用漢語言文字的語法、語音特點的成果，是廣大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作為詩藝表達的重要手段，我們一定要學好、用好，將之發揚光大，以此作為漢語語法最優化和民族文學現代化改革中必要的努力與嘗試。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讓我們一路聲歌高唱，來迎接漢語言文學的偉大復興！

3 參考文獻

1 【宋】郭茂倩.樂府詩集[M].中華書局，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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