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展對日關系的契機

【摘要】 進入新世紀的中日關系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復雜態勢，2005年前后圍繞聯合國安理會改革、日本“爭常”、中國的立場、中日關系等形成了一系列引人關注的話題。需要指出的是，此次日本的“爭常”失敗并不是最終的結果，只能說暫告一段落。聯合國的改革還要繼續，國際力量的分化重組不會停止，日本的“爭常”努力更不會輕易放棄。所以深入分析日本“入常”的可能性和中國的應對策略，探討中日關系與聯合國改革的良性互動，在國際格局調整的大背景和國際組織的大框架下來展望中日關系就顯得尤為重要和必要。筆者認為，聯合國安理會改革恰可以為雙邊關系新的發展提供重要契機。

【關鍵詞】 對日關系;安理會改革;契機

【中圖分類號】 D80

【文獻標識碼】 B

【文章編號】 1005-1074(2008)08-0001-02

The UN Security Council reform will provide an important opportunity to improve Sino-Japanese relations

CHEN Hui ying(Beijing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Beijing， China，100029)

【Abstract】 Upon entering the new century， Sino-Japanese relations has been an unprecedented complex situation. From the “politically cold and economically hot” and“politically cold and economically cool\" now and then \"on the political cold and economic cooler\" If Sino-Japanese relations have continued to be tense， It will seriously damage China's practical and long-term strategic interests. The author believes that the UN Security Council reform is to provide an important opportunity to improve bilateral relations.

【Key words】 Sino-Japanese relations;the UN Security Council reform;opportunity

1 日本堅持不懈的“入常”目標

日本一直非常重視聯合國這一國際政治資源的重要意義，進入安理會成為常任理事國的愿望和努力可謂由來已久。20世紀50年代重返國際社會后，日本就把“聯合國中心主義”作為外交三大原則之一。70年代初日本就曾作過爭取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席位的嘗試，但冷戰的背景和東西方對立的現實，使日本的愿望難以實現。冷戰結束后，日本展開全方位的聯合國外交行動，開始把成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作為整個外交站略的核心目標之一。日本按照聯合國的規定繳納會費、積極尋求參加聯合國維和行動、注重發展與環境領域的外交、裁軍外交、人權外交等，都是為早日實現這一目標服務的。雖然在聯合國成立50周年之際，日本的愿望落空了，但日本并沒氣餒，隨即把目標的實現鎖定在聯合國成立60周年之際。2005年8月，“四國聯盟”向聯合國提交的框架決議草案成為廢案后，日本的“入常”計劃再次受挫。日本原來樂觀地認為3～5年就可以實現“入常”的愿望，令其始料未及的是歷經10余年還未能如愿。再次受挫后，時任外相的町村信孝放出口風，稱日本將考慮以與過去不同的形式重新探討“入常”之路。這表明，在經歷了挫折之后，日本的入常策略可能會做出調整。但可以肯定的是，其既定的“入常”目標是不會改變的。

2 日本“入常”可能性分析

可預見的一段時期內，日本要成為常任理事國有相當大的難度，還存在著一系列甚難逾越的障礙。首先是其自身原因。日本長期實行追隨美國的外交路線，使其世界大國能力難以得到證明；而日本在歷史問題上的態度也使其國際形象大受影響。實際上，國際社會支持日本的呼聲并非如日本有關媒體報道的那樣高，在種種外國領導人如何支持日本成為常任理事國的報道中，往往會導致有關外國領導人出來澄清事實的情況。這也說明了緣何國際社會對日本加入常任理事國的支持經常出現大起大落。對此，日本龍谷大學教授卓南生先生指出，不知道是由于算票心切，還是為了壯大各方支持日本成為常任理事國的聲音，有的傳媒甚至不顧事實，把并未正面表態的國家說成是積極支持者。“今天是甲國領袖‘強烈支持’日本成為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明天是乙國首腦表示日本成為常任理事國是‘理所當然’的事……單單只看日本報章（特別是只看大標題）的讀者，誰都會得出如下的印象：東南亞各國正在競相擁護日本成為大國，日本不應該再回頭反省而應朝向‘未來’并負起重任，否則將辜負東南亞各國對日本的‘期待’。”其次是外部因素。安理會改革的復雜性和來自其他國家的有力競爭，對日本的“爭常”努力也形成重要牽制。眾所周知，安理會的改革只有在聯合國全體會員國基本達成共識的情況下才有可能。但安理會成員的擴大，特別是增加常任理事國，不是一個簡單的數量變化，而是一種權力的再分配，意味著安理會的權力結構發生變化，這將涉及世界各國特別是現在的五個常任理事國和有可能競爭成為新常任理事國的眾多國家的利益。目前的情況是：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存在很大分歧；發達國家之間也存在很大分歧；在發展中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也沒有完全協調好自己的政策。曾任日本駐聯合國大使的左藤行雄曾就安理會改革的復雜性表示：“聯合國1993年開始討論安理會改革，至今還看不出有取得重大進展的可能。這其中最大的原因是，新的常任理事國到底應該屬于誰，各國意見南轅北轍，發生了嚴重的對立”。現在跟日本競爭的國家就有德國、印度、尼日利亞、巴西等，而意大利、加拿大、墨西哥、巴基斯坦等實力接近的國家也當仁不讓，如果以上國家均成為熱門人選，那么和意大利、加拿大、墨西哥、巴基斯坦等實力接近的國家也將提出角逐，這無疑將使安理會改革變得更加復雜。總而言之，如何確定新的常任理事國以及如何平衡各常任理事國之間的權力，是國際政治力量的一次重新組合和配置，在各方分歧嚴重，觀點千差萬別的情況下，要想在短期內達成一致，決非易事，需要一個討價還價的漫長過程。

從長期來看，作為世界第二經濟大國、聯合國的重要出資國并曾9次贏得安理會非常任理事國席位的日本，終將成為常任理事國應該是沒有懸念的。畢竟聯合國改革是大勢所趨，安理會的擴大也勢在必行，日本對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席位又是志在必得。就算中國堅持反對，它也可以采取繞開中國的策略，通過外圍的努力，造成多數國家支持的既成事實，來迫使中國支持或至少是不反對。當然從理論上講，中國作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一張否決票可以粉碎日本的所有努力。正如海外有人指出的，“要阻止日本成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根據國際法，北京擁有絕對有效的法定特權。”但如果中國不顧一切地反對，不但冒徹底摧毀中日關系的風險，還將使自己在這個問題上陷于孤立，甚至背上阻礙聯合國改革的“罪名”。所以，如果日本做足工作，中國實際上是無力阻止的。

3 中國的應對策略

面對日本不變的“入常”目標和最終可能“入常”的結果，中國該有怎樣的應對策略？這對中日關系和中國外交不能不說是一場考驗。若處理不當將嚴重損害中日關系，也會損害中國的國家利益。此前，中國在這一問題上的做法是不對日本做正面回應，只是對日本的愿望表示“理解”，并聲明不反對安理會擴大，但反對強迫安排時間表，堅持協商一致、公平擴大、首先照顧發展中國家的原則。這實際是委婉地表示不支持。以中國在安理會中的重要地位和中日關系的歷史現實，中國不支持的結果必定促使日本視中國為走向“普通國家”的最大障礙，影響中日關系的良性發展，這不符合中國的長遠利益。而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在日本的“入常”問題上，中國的作用并不是決定性的。日本“爭常”最終能否成功主要還是取決于日本自身的行為和安理會的改革以及國際力量的協調。一旦日本“入常”時機成熟，中國顯然是無力阻止的；反過來說，現階段即使中國支持日本“入常”也絕不等于日本就能夠“入常”，這是遠遠不能劃等號的。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才更加要在政策聲明和實際態度上選擇理解和支持日本，何況這一選擇本身還能滿足中國的多層利益需求。

首先在雙邊層面，這一選擇為發展新的中日關系提供了契機。與美俄等大國不同，中國自身所處的地緣環境、近鄰日本的綜合實力、日美軍事同盟關系以及日本與臺灣島的某種特殊聯系等因素，都使得日本對中國以及建立正常的中日政治關系尤其重要。而且，不論是從對美戰略出發，還是建設東亞共同體的需要，中國都無法忽視日本。但由于東亞歷史上還沒有現成的兩強并立的雙邊模式可循，所以當世紀末兩國首次同時呈現大國化趨勢時，就大大增添了兩國關系的復雜性、競爭性和排斥性。再按傳統思維方式僅僅局限于雙邊層次、只是從具體問題領域去尋找發展中日關系的辦法顯然已行不通了。筆者認為，當前把握好中日關系的關鍵是要打破舊有的歷史定則、以超越傳統的對日關系新思維尋求解決雙邊關系的新范式。有學者指出，中日“兩強相對的格局對國際大背景和大環境的反應與敏感度極高，因此，任何排除國際因素的作用，就事論事地、孤立地看待兩國間的摩擦與矛盾的做法都是脫離實際的。而利用各種國際因素的力量，包括聯合國在內的國際舞臺，則成為處理兩國關系的重要手段之一。”也就是說，發展中日關系的最佳途徑是在雙邊關系之外，要把中日關系放在地區性、世界性格局中加以考慮，在更高的層次和更廣闊的范圍內推進中日合作。中日兩國可以平等一員的身份參與和融入包括聯合國在內的各種多邊合作框架，在多邊合作中加強溝通，增信釋疑，緩解和消除“中國威脅論”和“日本威脅論”的惡性循環，就未來相互關系及地區與國際秩序問題不斷擴大戰略共識。正是在這個意義上，若中國對日本“入常”的政治訴求表示理解和支持，或可以為建設新的中日關系進而實現兩國歷史性和解提供一個契機。

其次在地區層面，這一選擇有助于減輕鄰國對“中國威脅”的疑慮。在國際關系史上，幾乎每一個大國的崛起都伴隨著戰爭與災難，都無一例外地打破了國際關系的均勢。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和國際地位的迅速提升也不可避免地對地區格局和周邊國家心理狀態造成沖擊和影響。日本從明治維新以來第一次面對一個國力迅速上升的中國，很多日本人擔心中國強大起來后會對日本“秋后算帳”。作為中國的近鄰；東盟國家對中國的崛起也是“感覺格外強烈”，擔心“中國威脅”。在日本“入常”問題上，東盟國家之所以態度積極，以至一度出現了所謂“支持日本成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大合唱”，其意圖所在正如有的日本學者所指出的，“并不是發自內心深處對日本有如此期待，而不過是這些國家在戰略上出于平衡中國和俄羅斯，發揮一下日本的作用罷了”。因為“只有確保多極化的環境繼續存在，維持勢力均衡格局，相對處于弱勢的東南亞國家才能在東亞經濟整合的過程中，得到游走的空間及應有的發言權”。在這種情況下，中國只有通過強調自身的崛起對所有各方應該是“共贏”的機遇，堅持中國崛起是亞洲崛起的一部分，并在外交實踐中真正貫徹“與鄰為善、以鄰為伴”的外交方針和“睦鄰、安鄰、富鄰”的周邊外交政策，才能減輕和消除鄰國的懼怕心理。而任何意在壓制地區競爭對手的行為都會被視為威脅。具體外化在中日關系上，則需理解和支持日本的大國追求，積極倡導地區內的合作，這才有助于贏得包括日本在內的周邊國家的信任。況且，沒有日本參加的東亞合作力量會大大削弱，也會缺乏安定性和平衡，只有加上日本的參加，才可能形成與北美、歐盟并駕齊驅的“東亞共同體”。

第三在全球層面，這一選擇有助于改善中國對美戰略地位。在當前的中美日三邊關系中，中國處于弱勢和一定程度的邊緣化。如果中國不尋求與日本關系的改善，那么最大得益者是美國。美國可以利用兩國矛盾坐收漁利。而中國則受到美日同盟的擠壓，陷入被動和不利的局面。實際上，美日之間戰略上存在著嚴重的利害沖突：一方面美國要確保其一超獨大的地位，圍堵和打壓任何可能對其構成挑戰的新興大國。另方面日本的利益是打破戰后體制的束縛，在一個權力更為均衡的世界上恢復國家的完全獨立自主。而一個更加自主的日本將不可避免地要干擾美國的亞洲政策，削弱美國的主導地位。在日本“入常”的問題上，美國的實際態度是不支持的。原因就在于如果日本“爭常”成功，其國際地位將大幅提升，對美獨立性也將隨之增強，而這正是美國所擔心和竭力想避免的。美國國務院的一份文件就認為，日本成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將會助長其國內要求成為“普通國家”和開展獨立外交的勢力，追求獨立于美國的政策和利益。所以盡管美國高級官員曾多次公開表示支持日本“入常”，但每每到關鍵時刻，美國總會以各種理由或借口改變態度。對此日本也頗為不滿，日本外務省官員抱怨美國只是口頭上支持，但并沒有采取具體行動；一些極端的“大和民族主義者”更認為，是由于美國并非真心實意支持日本才導致日本至今還不是常任理事國的現實。但日本是一個缺乏安全感的國家，在外交上越是孤立，越是困難，就越會向美國靠攏，若日本對中日關系持樂觀態度，則有助于減輕其對美依賴，反之亦然。日本學者天兒慧說，如果中國照顧到日本，在國際社會中給予日本一定的作為政治大國的作用，日本本身也能取得更多的對美國的相對“獨立性”，這樣，日本才會增加對中國的共鳴，增強對中國的信賴感，日本的政策也才有可能從頑固堅持“日美基軸論”轉向相對的“多極化論”，從結果來看，這也是向中國為之努力的國際秩序靠近。所以我們從對美戰略出發非但不應擠壓日本在亞洲的國際空間，相反應鼓勵日本重新成為安全上自立的大國，尊重日本希望在國際社會發揮更大作用的愿望，并充分利用美日之間的矛盾來分化美日同盟進而謀求中日關系的逐步接近。而“只要實現了中日接近，中國對美外交和戰略地位的顯著改善幾乎是其必然或‘自動’的副產品”。

至于成為政治大國后的日本軍國主義是否會復活的問題，筆者認為應客觀理性地分析和對待。二戰后，中日走上不同的大國化道路，中國是先確立政治大國地位，然后啟動經濟大國化進程，與此相反，日本首先確立了經濟大國地位，然后追求政治大國地位。進入21世紀，中國的經濟大國化趨勢和日本的政治大國化趨勢，都是不可阻擋的。我們應該理解日本走向“正常國家”的需求，要把日本恢復正常國家軍事狀態的軍事訴求，同重新恢復軍國主義發展道路區別對待。即便日本真的成為“普通國家”，其軍國主義發展也并非不受制約。首先，在當今不斷加速的全球化和地區化進程中，國際社會相互依存的程度大大增強了，中日相互依存的程度之深已經使得中日關系的惡化會對雙方的利益都造成巨大的損失。其次，日本憲法的和平主義精神已相當深入人心，大多數日本人享受經濟繁榮，反戰意識非常強。在反對日本成為常任理事國的國民中，有相當一部分人就是因為擔心日本來之不易的“非軍事國家”的國家目標發生逆轉，擔心成為常任理事國后再次成為“軍事大國”甚至再次走上軍國主義道路。 再則，美國在東亞地區的戰略目標是維持該地區的穩定，維護美國在該地區的戰略利益，出現任何一個單獨主導東亞局勢、挑戰美國霸權地位的大國，都不符合美國的戰略利益。美日軍事同盟的存在既有美國利用日本，為其戰略利益服務的一面，也不排除約束日本的一面，它“使美國可以對日本的安全戰略走向施加有效的控制”，“為日本軍事力量的發展設定了一個限度”。而且在現代導彈戰爭中，狹長島國的日本完全沒有戰略縱深，很容易受到毀滅性打擊，中國也不比當年會任由日本侵略。如果考慮到這些因素，日本“軍國主義”復活完全不可能。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結論：爭當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是日本的既定目標；其目標短期內難以實現但長期來看是可能的；不管持何種態度中國的作用不是決定性的；維持良好的對日關系是中國多層面的利益需求。由此在日本“爭常”過程中給予理解和支持，借以作為發展新的中日關系的契機，不失為中國外交策略的智慧之舉。

4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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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新加坡〕卓南生.日本告別戰后——亞洲新格局與日本輿論導向[M].八方企業文化出版公司，2000:111

3 〔日〕左藤行雄.日本能成為常任理事國嗎？[J].外交論壇，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