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一個外來人要找到正式的專業工作,必須過“四關”。這是我幾次碰壁后才領悟到的。
經驗關
1994年初,雖然我馬上就要拿到電腦碩士學位了,但碩士課程大都是理論的,對現實中如何真正開發軟件系統一無所知。
為彌補這一不足,我參加了“Novax電腦技術培訓學校”舉辦的講座。課后,講課的老師告訴我:“Novax的課程對剛畢業的學生特別有好處。它除了介紹新的技術外,還提供一些實際的項目讓學生做,這等于是在積累經驗。”但一門課卻要2000美元,這差不多是我一個學期的學費!
有選擇是件好事,但在沒有錢而需要做花錢的選擇時,選擇就變成了一種痛苦。思前想后,我最后還是決定:“上!”
我跟Novax學校商量了一個“批發價”上一套系列課程。共5門課,1000美元一門,共5000美元。半年時間修完。同時要做幾個真實的實戰項目。
經過培訓,我的履歷就有兩年的專業經驗了,我終于攻下了“經驗關”。
口語關
一般生活英語我早已過關了,但找工作必須說一口“高級”的英語。
陳沖到美國后的第一年,為了練就一口“好萊塢英語”,曾花一小時150美元的昂貴價格請老師。那是人家陳沖!我只能找“物美價廉”的老師。
我聽朋友說許多公共圖書館有一些義工義務教授英語,便找到一家圖書館的一位70多歲的老頭Tim,我們一見如故,而他正好也對漢語感興趣。
“我看不如這樣:我們每周見三次,每次四個小時,用兩小時說英語,兩小時讀中文,如何?”他提議。
“OK”我們一拍手,“成交”
結果,花了9個月,我終于練就了一口“職業英語”,而他卻沒有學會幾句漢語。
服裝關
我終于獲得了電腦碩士學位,同時我的F-1學生身份也就無效了。
美國移民法規定我們留學生可以有一年的“實習期”,其實就是讓我們找工作。如果一年找不到的話,就必須打道回府了。
我參加了幾次協助找工作的講座,它指導我們如何寫簡歷,如何面談及其他一些找工的技巧。教我英語的Tim也教了我一些技巧。
我先按學生中心統計的美國500家大公司的名冊,一氣發了200封求職申請。按講座學到的要求,要用質量一流的紙和信封,用激光機打印簡歷和求職信……
這些都是花費很大的。平均一封信就要1.5美元。200封信就是300美元。可是兩個月過去了,一個回音也沒有。
后來我漸漸地了解到像我們這種高科技專業,多半是通過所謂的“獵頭”找工的。于是我每周六買一份《紐約時報》,獵頭公司的廣告全在上面。我先發出了一些簡歷,這回好了,果真有回音了!
畢業快三個月了,獵頭倒是見了不少,可是都沒有下文。
正著急時,我接到了一個叫Brian的獵頭電話。他約我去面談。
我穿了西裝,乘上地鐵,趕到了Brian處。他衣冠楚楚,很有派頭。只見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一會兒,寒暄了幾句之后他突然問道:“你這套西裝是什么牌子的?”
我感到很詫異。這是第一次有人問我這種問題。
我低頭掃了一眼自己這身西裝。這西裝是我新年時剛花了150美元買下的,雖不是名牌但也是意大利制造的呢!
“好像不是全毛的吧?!”他又問。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你的皮鞋也不行。襪子太短了。領帶的花式不夠正規。”
他是以獵頭的眼光在看我,認為我這身打扮找工作是不行的。
我垂頭喪氣地回到了家,將這事告訴了太太。
我說:“看來以前我找工作沒有進展,一部分原因是在服裝上。”
太太道:“別看美國人平時穿得隨便,但一到正式的場合是不含糊的。”
第二天,我趕緊和太太到高級百貨公司買了800美元一套的Hugo Boss西裝。
這套西裝穿在身上,感覺就大不一樣了。這時再一看,我的襯衫、領帶、襪子、皮鞋,對比之下都成了丑八怪,頓時讓我無法入眼。
我和太太一咬牙:“全換”。
當我穿著這身名牌再次出現在Brian面前時,他的眼睛放出驚異的光彩!他拍著我的肩膀說:“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哇!這會兒你看上去‘酷斃了’!這就對了!這樣去找工作就不會有問題了。”
于是他讓我坐下來,開始詢問我的背景、學歷、技術等等,我這才感到“有門兒”了。
身份關
找專業工作中最難的要算“身份關”了。
要有身份,就必須有雇主擔保,而沒有身份,就意味著85%至90%的工作機會將離我而去!
我不時看到一些因為失去工作便失去身份,一些因為失去身份就更找不到工作的怪事。
在數不清的面談中,有兩次是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到聯邦儲備銀行,一次是百事可樂。
聯邦儲備銀行是半政府性質的,一旦進去的話,福利好,工作穩定,前途很大。那天我先是見了一個經理和一個技術人員。彼此交談甚歡。臨走,那經理握著我的手說:“希望早日一起共事!”
沒過幾天,他們安排去見那經理的上司及人事部門。與上司沒談幾句,他就起身向我伸手:“歡迎加入。”隨即讓我去人事部填表。
我高興得簡直要飛起來!
可在填表時,我發現有一欄:“你是否是美國公民或永久居民”,我只能填“否”。頓時,心中有一陣不祥的顫動。
果然,交了表上去后,他們讓我等一下。
10分鐘后,那位經理出來對我說:“對不起,我們是不擔保的。”
百事可樂是世界500強之一。它的總部在紐約WhitePlain,是個很美的地方,由一個大花園、假山、噴泉和一連串的建筑物組成。我想,要是我能在這兒工作,我一輩子不知道有多高興!
當人事部門讓我填表時,我發現表上倒是沒有“身份”這一欄。我想,這回問題不大,我可能真的和這家大公司有緣了。
一直談到快吃午飯的時候了。正準備起身時,那位經理又看了一下我的履歷。當看見我的學歷一欄,他問:“你是在中國讀的大學吧!”
我說:“是的。”
“那你是從中國來的?”
“是的。”
“噢……聽你這一口純正的英語,我還以為你是在這兒長大的呢!那,你有綠卡嗎?”
我馬上感到不對,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還沒有。”
他一聽,讓我等一下,立即轉身出去。幾分鐘后,他進來,說道:“對不起,這個職位已經找到更合適的人了!”
我如五雷轟頂!身份,身份,這就是我的痛啊!在美國,過身份關難于上青天。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再過8個月,我就只能回國了。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正在我漸漸絕望之際,華爾街向我發出呼喚了。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個自稱姓“黃”的人的電話,他說他正需要像我這樣的人。
鑒于我以往的“身份挫折”,我立即告訴他我是需要擔保的。
沒想到他說:“只要我用你,我會為你擔保的!”
我和“黃”見了面,他告訴我要從事的工作是開發一種投資銀行用的風險管理軟件包。
見面沒談幾分鐘,他就問我何時能上班。
我說:“現在就行!”
他說:“那好,你下周一開始上班。年薪3.8萬。”
那個周末,我去打工的“鄭家源”餐館向老板辭行,告訴他我馬上要去華爾街上班,不再送外賣了。鄭老板拍了拍我的手:“我早就知道你行的!你能成的!加油!”還說:“你隨時可以回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