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有聲,聲各有韻,韻由心生。
“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的流暢與冷澀是白居易聽琵琶的深切領悟;“吃了人參果,三萬六千個毛孔無一個毛孔不暢快”的舒暢與愜意是劉鶚《明湖居聽書》中的真實體驗;“北方的秋雨……下得奇,下得有味,下得像樣”的奇特與別致是郁達夫聽雨的生動概括。
自然之聲,人為之音,無處不有,而我唯琴聲獨鐘。
小時候聽琴,有如霧里看花。
我讀小學的時候,住在偏僻的小山村里,屯落里有位叫金品的大伯,他當過兵,上過朝鮮戰場,且拉得一手好聽的二胡(那時我們管二胡叫胡琴)。他在我們一群山里娃眼里可是個大英雄,大能人。盛夏的夜晚,屯里的人習慣帶上小木凳,坐在他家門前的老槐樹下,一邊納涼,一邊聽他拉二胡。那悠揚的琴聲打破了山村的靜寂,給文化生活枯燥的人們帶來莫大的享受。那時我什么也聽不懂,只覺得好聽極了。據金品大伯說,他拉是《黃梅小調》。他拉琴時念念有詞,什么“合、四、乙、尺、工”,后來才知道就是小學老師教的簡譜“1、2、3、4、5、6”。那時聽琴,即使如霧里看花,但只要有花看,也就心滿意足了。
年輕時聽琴,有如隔窗觀雨。
參加工作不久,正遇上改革開放。一次偶然的機會在縣城電影院看了一場《二泉映月》的電影。引起我感情共鳴的是影片主人公阿炳的苦難遭遇,至今難以忘懷的是阿炳雪里拉二胡的凄涼情景,扣我心弦的則是民間音樂家阿炳那“蒼涼中見挺拔,凝重中見剛直”的琴聲。一把小小的二胡,是阿炳賴以生存的精神支柱,是阿炳用來抒發情感的小小平臺。阿炳的琴聲具有一種大氣而樸實的音樂美感。他把對黑暗的憤懣與控訴和對光明的憧憬與追求融于琴韻之中,具有豐厚而深刻的人生底蘊,給人以啟迪。年輕時的聽琴,雖如隔窗觀雨,但可見雨狀,可聆雨聲,可賞雨韻。
中年聽琴,有如現場品球。
今年三月,學校主辦文化藝術節。在樂器演奏的比賽現場,大飽耳福。一名學生的一曲二胡獨奏《賽馬》竟讓我心曠神怡。此樂曲自1964年上海之春我國二胡比賽出臺后,成為音樂會經常演奏的曲目之一。該學生以熱情奔放的音調,形象逼真地把聽眾帶入內蒙民族節日“那達慕”盛會賽馬場那動人的情景之中,讓人聯想,讓人心動。一位初學者竟把一首名曲演奏得如此像模像樣,實屬不易。我愛聽琴,卻不大懂琴,聽了大半輩子的琴,尚未入門。不過說到中年聽琴的體會,我用現場品球作喻。——那種真切,一如球場的喧囂,撲面而來,充斥耳目,撼動心神。
二胡,是一種用來演奏曲子的樂器,也是一種描摹景狀的工具,更是一種抒發情感的載體。
悠揚琴韻,魅力無限;悠長歲月,人生如琴。
作者系湖北黃梅縣第一中學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