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社會中的教師角色
在知識社會中,教師不再是知識的唯一提供者,這使得教師職業在今天面臨著巨大的挑戰。這種挑戰首先表現為師生關系中教師專業權威的削弱,即使在中國這樣具有悠久尊師重教傳統的國家,教師在提供知識方面功能的削弱也使得教師不再像原來那樣受到尊重。不僅如此,知識社會還意味著社會的整體知識水平提高了,許多家長們有著自己獨立的價值體系、教育思想,他們想就子女的教育發表自己的看法,希望更多地參與學校的管理和教學活動。
作為培養教師的機構,我們深知,中小學教師恰似一個“希望之旅的擺渡者”。之所以稱其為“希望之旅”,是因為孩子的受教育過程,也是每個家庭充滿美好希望的過程。什么樣的學校教育可以滿足家庭的希望?我們找不到明確的答案,因為人的希望總是無限的,甚至也是常常變化的。“希望之旅”的性質決定了中小學教育無法回避的一個處境:不得不接受希望破滅家庭的抱怨。
“希望之旅”的麻煩還遠不止于此。教師作為擺渡者,擺渡的目標在哪里呢?“希望之旅”的目的地不會像我們通常的旅行目標一樣清晰:從大的方面來講,國家培養公民的教育目標和家長個性化的教育目標經常沖突;表現在學校的日常生活中,學校的紀律要求經常和家長希望學校為子女提供特殊待遇的要求相矛盾。另外,就家長來說,在他們身上也經常存在各種教育目標的沖突,有時覺得孩子的快樂是最重要的,而有時也認為學習成績更重要。總之,個體目標和群體目標之間、個體不同側面目標之間的沖突,決定了“希望之旅”不得不直接面對這些沖突。
“希望之旅”的擺渡船也有問題。教育不是標準件,于是,每一條渡船只有基本的原理解釋,而沒有清晰的使用手冊。教師作為擺渡者,難以詳細了解工具的性能。教師每天講授的數學、科學、語文、品德與社會,等等,在功能上和教育目標之間有什么聯系?掌握好這些學習內容就一定能夠培養學生的認知、情感、價值觀嗎?要準確回答這些問題是不可能的,即使腦科學的研究完全破譯了人類認知規律,社會的復雜性也會使教育內容的工具性不能完全發揮出來。這樣,教育過程中工具性能不清晰,也使得“希望之旅”充滿了不確定性。
“希望之旅”還缺乏清晰的航海圖。在朝著目的地行駛的過程中,教師作為擺渡者只知道學生會面臨幾個關鍵的時期,如上學之初的適應期,四年級的學習行為培養關鍵期,初中的青春期控制力培養、思維方式培養關鍵期等。但是,這些關鍵時期具體發生的時間并不具體,發生的強度如何也不清楚。教師只有靠經驗才能增加安全駛離危險地的可能性。
因此,在當今的知識社會中,當一個教師非常不容易:他們工作在不確定的環境中,卻針對著最復雜的工作對象;服務于國家和家庭的希望,卻又沒有技術上的絕對把握。
作為培養教師的機構,我們有責任提醒教師,當你不再享有知識帶來的權威,什么是師生關系的核心?當教師面對家長的質疑時,我們的專業自信來自哪里?這些年來的教師教育研究也正是要回答這些問題。
另一方面,作為教師教育的機構,或者作為從事教育工作的知識分子,我們也認識到與公眾交流的重要性,有義務幫助公眾對子女的教育變得自然起來。我們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在學校里不受委屈,老師即使批評也要和顏悅色、諄諄教誨。但是,從教育的功能上說,挫敗感也是兒童在成長過程中必要的體驗。只要我們家長和學校能夠讓學生知道挫敗感的重要性,批評甚至一定程度的懲罰,恰恰有助于改變下一代擺脫敏感、脆弱、易受傷害的狀態。一般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夠獲得自信,并且具有領導才能,于是特別渴望自己的孩子比別人學習好的同時,還要當小干部,獲得成人統領世界的那種體驗和鍛煉。然而,生活的經驗卻告訴我們,低調、謹慎、善于在平淡的生活中體現自己的價值,同樣是可貴的生活品質。自信不能建立在領導別人的基礎上,而是內在的自信,只有這樣,才能在今后最艱難的環境中,也保持人的尊嚴。內在自信的培養,需要學校作出的制度調整,去淡化學生間的地位差異;同時,也需要現在的家長不斷反思父母之愛需要增加哪些新的內涵。
家庭富裕、獨生子女、父母生育年齡提高,都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今天的教育環境變得不太自然,教師的工作、家長的角色都開始面臨一些矛盾。作為教師教育的機構,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攜手北京師范大學實驗小學和日本新瀉大學,召開了“中日兒童教育與教師開始發展”研討會。更多的家長和教師開始認識到“希望之旅”的性質,相互配合,賦予教育新的內涵,更恰當地履行好為師、為父母的教育職責。筆者也樂意看到今后有更多的人參與到探討中。
(作者單位:北京師范大學教育學院)
(責任編輯:朱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