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閃爍人性光芒

張　偉

體育，不僅是金牌和錦標，對于這些巔峰不再、廉頗老去的人們投注尊崇，這種選擇和安排，閃爍著人性的光芒。

北京奧運會開幕式，是一場可以讓人們從各個角度細細品味的盛宴。而無處不在的歷史感，可能是最令人心折的元素。

體壇名宿，為什么是他們？

8月9日，記者撥通著名乒乓球教練張燮林北京家中的電話。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他剛剛與潘多、鄭鳳榮、楊揚、楊凌、穆祥雄、熊倪和李玲蔚等中國退役體育名將一起，在全世界數十億觀眾的注視中，托舉著奧林匹克旗幟進入會場。這是一個注定將銘刻在人們記憶中的中國式亮相，與整個開幕式的風格一樣，充滿著厚重的歷史感。

奧運會主火炬點燃前，“鳥巢”里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高潮。8位托舉奧林匹克旗幟的昔日名將分別來自不同的運動項目，都曾是中國體壇乃至世界體壇的驕傲。如今，盡管他們已“退出江湖”，但余威猶在，雄風不減。張燮林曾在1961年第26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上同隊友一起獲得男子乒乓球團體冠軍；潘多為著名登山運動員，1975年，她成為第一個從北坡登上珠穆朗瑪峰峰頂的女子登山運動員；田徑運動員鄭鳳榮在1957年打破了女子跳高世界紀錄；年輕的楊揚三次參加冬奧會，2002年在鹽湖城冬奧會上為中國取得了冬奧會歷史上金牌零的突破；射擊運動員楊凌在亞特蘭大奧運會上獲得了10米移動靶的金牌，并在2000年悉尼奧運會上蟬聯金牌；穆祥雄為著名游泳運動員和教練，在1958年到1959年間三次打破男子100米蛙泳世界紀錄；跳水運動員熊倪從1988年到2000年參加了四屆奧運會，獲得了3枚金牌、1枚銀牌和1枚銅牌；羽毛球運動員李玲蔚共獲得了13個世界冠軍，獲得了“羽壇皇后”、“一代羽毛球女王”等稱號……

從他們的身上，人們能夠感受到近半個世紀來中國體育的滄桑變遷。流年似水，如今，大多數年輕人對其中的有些名字可能已經很陌生了，國際體壇上，他們昔日的對手也大多歸隱林泉。當這些退役名將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當解說員的介紹回蕩在耳邊，歷史似乎一幕幕再現，往昔的榮光再度輝煌。開幕式上這樣的安排，不禁令人想起當年拳王阿里點燃奧運火炬的動人一刻。體育，不僅是金牌和錦標，對于這些巔峰不再、廉頗老去的人們投注尊崇，這種選擇和安排，閃爍著人性的光芒。

記者與張燮林是多年的朋友。電話中，似乎還能感覺到他的興奮與驕傲。張燮林告訴我，不久前他和妻子到瑞典大女兒的家中探親，一天，正逗著剛出生的外孫女玩，他突然接到中國代表團團部的電話，團部領導試探著問他愿不愿意完成一項任務。張燮林實在猜不透領導的用意：已經68歲的他，還會有什么樣的任務呢？可是無論怎樣追問，電話那一端只是說任務需要保密，只等他在7月底前返回北京。朦朧中感到這一任務非同尋常，張燮林立即動身回國。等到他知道要出任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五環旗護旗手的那一刻，在他面前的是體育總局的一紙保密協定，他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這一消息，“一共有8名護旗手，事先我甚至不知道另外7名是誰”。

為了完成這一重要任務，他在開幕前的兩周里，按照周密安排，多次在鳥巢走步練習，幾名陪練是臨時安排的武警戰士和志愿者。在那些日子里，他還常能看到苦練“空中奔跑”的李寧，對于開幕式上最激動人心的一幕也大致有了些猜測。可是，所有與奧運開幕式有關的內容都是高度保密的，張燮林說，在開幕式之前，他沒有跟別人提起過李寧的名字。

火炬手李寧，王者歸來

這是一個13億人共同參與的全民大猜想。1984年許海峰實現中國奧運金牌零的突破后，到8月8日北京奧運會開幕前，中國已擁有112枚夏季奧運會金牌。

最近幾個月來，誰將成為開幕式上最后一位火炬手，是一個巨大的懸念。

就在奧運會開幕前，美國體育畫報社記者克雷格·內夫還在與他的同事討論誰會在“鳥巢”點燃主火炬。“劉翔、姚明、李寧、郭晶晶……” 他們也開出了一長串的名單。而在非專業人士的競猜名單里，一般多是劉翔、姚明、桑蘭、許海峰、何振梁、鄧亞萍、伏明霞、王軍霞、楊揚、張怡寧等人的名字，甚至還有人想到了楊利偉和袁隆平。然而想到李寧的還真是不多，因此當這位昔日的體操王子最后亮相時，人們感到了意想不到的驚喜。

李寧脫穎而出，出人意料，也是情理之中。只說一條：在上世紀90年代末，李寧與“球王”貝利等25人獲選為20世紀最佳運動員，而且他是迄今為止唯一享有此項殊榮的中國運動員。

在十幾年的職業體操生涯中，李寧共拿下了106枚金牌，其中有14個世界冠軍。“體操王子”的奧運首秀是在1984年的洛杉磯，當時李寧獨攬了自由體操、吊環和鞍馬3枚金牌，并同時獲得了跳馬銀牌、男子全能銅牌和男子團體銀牌。3金2銀1銅的成績，成為了在一屆奧運會上獲獎牌最多的中國運動員。他獨創的“吊環正吊臂后懸垂前擺上接直角支撐”和“雙杠大回環轉體180度成倒立”，被國際體聯命名為“吊環李寧擺上”和“雙杠李寧大回環”。

1989年退役后，李寧創立了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運動品牌。經過多年努力，李寧公司在2004年成為第一家在香港成功上市的中國體育用品企業。李寧下海從商，現在已是坐擁16億身家的富豪。有人說，李寧目前的商人身份，是他參與競爭的一個不利因素；但從另一個角度分析，“李寧牌”是代表中國與世界體育產業豪門競爭的先鋒，也是一個運動員退役之后成功創業的最好見證。體操王子在商界同樣成功，這不也正是中國體育健兒的驕傲？

選擇點燃主火炬的火炬手時，奧組委考慮了三個重要因素：第一是在體壇上的成就，第二是要具有一定社會影響力，第三則是能夠展現奧林匹克精神。從現實層面考慮，劉翔等現役運動員根本無法完成實現高難度、高強度的排練，這個人選必須從退役名將中挑選。而吊著鋼絲在空中繞鳥巢“飛跑”一周，對技術、力量和體能要求都極高。有了十幾年的體操底子，無疑使李寧成為最有底氣的點火候選人。

開幕式結束后，李寧點火的幕后故事正在傳為一段佳話。為了完成3分30秒左右的空中奔跑，李寧一個月前就在鳥巢接受秘密訓練。盡管他曾身手敏捷，但已經45歲的他體力已不如從前。而被鋼索提升到空中，在被動牽引下側轉身軀空中奔跑，展示特有的漂移感，與他當年從事的體操項目完全是兩碼事。剛開始訓練時整天腰酸背痛，為了減輕體重，李寧在近30天的時間里一直喝粥，體重掉了整整10斤。

出于保密要求，李寧對自己的身份守口如瓶，就連妻子也不知情：“我只是說，我在奧運開幕式上有工作，至于做什么，我沒有對任何人說。”每次去鳥巢訓練空中奔跑，他都對家人說是奧運會的工作。于是，他的家人同樣是在開幕式的最后一刻，才體驗到與其他觀眾一樣的驚喜。

許海峰、高敏、李小雙、占旭剛、張軍、陳中、孫晉芳……火炬在他們手中傳遞，記憶的長卷隨之綿延舒展。這些名字，今天固然已經與“更快、更高、更強”無緣，但人們無法也不愿忘記那些激動人心的時刻。

2008，當年挑戰自我，超越自我的體操王子，在“鳥巢”王者歸來，與奧運再度相逢。在他點燃火炬的那一刻，整個世界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