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建成信用社會

吳洪森

改革開放三十年，中國經濟大大發展了，讓少數人先富起來的目標也早已實現了。但無論是政府信用、商業信用以及人與人之間的社會信用不但沒有健全起來，反而一直在下降。歷屆政府工作報告也從來不提社會信用問題。

現代經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信用經濟。布羅代爾把社會信用叫做社會資本，一個國家的經濟能否健康持續發展，和社會資本的關系極為密切。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說，為了節約家務勞動時間，我到超市買凈菜，盡管包裝袋上印著可以直接下鍋，但不能讓我相信，我回家后一定還會沖洗一下的。正因為我回家還要沖洗，我就會給這凈菜打折扣。這樣，凈菜因為無法獲得市場的信任就無法獲得它應有的利潤。它無法獲得應有的利潤只好盡量降低成本，降低成本就是減低工人工資。做凈菜的工人因為工資太低，就不會熱愛自己的工作，質量就更加難以保證。這種惡性循環的結果，凈菜這個行業就難以發展起來。

不僅凈菜之類的商品因為缺乏社會信任難以建立和發展。人力市場同樣如此。比如家庭裝修以及保姆，盡量需求量很大，卻不能形成具有職業精神的人才市場。一方面是雇主抱怨好保姆難找，可信的裝修隊沒有；另一方面保姆、裝修工抱怨人工太低，只要有別的出路就不愿做這個行當。這兩個行業成了新到城里打工的過渡之地，專職敬業的隊伍始終形成不了。

在一個依靠信用管理的社會，消費者對商品或者人力服務滿意度如何，是該商品或者該勞力能否獲得相應報酬的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依據。眾所周知，在信用社會，第一份工作最難找，因為既沒有經驗，又沒有前雇主的評價。在美國，哪怕做保姆，沒有前雇主的證明或者保姆公司的介紹很難在中產家庭找到工作。新移民既沒有在美國的工作經驗，又支付不起中介的培訓和介紹費用，只好先去不需要提供信用證明的低收入家庭，去做低收入的保姆，以此累積自己的經驗和信譽。去做低收入的保姆，不等于工作質量就可以降低，她一樣必須事先就得了解清楚這個行業的美國標準，只有做事符合標準，才能拿到雇主好評。隨著她經驗的增加和雇主好評的累積，她就可以跳槽去拿合理的報酬了。因此，以信用來管理的社會，一方面有利于窮人，使他們能以低于社會平均價格的工資雇傭到保姆，另一方面能使外來人口迅速適應和掌握行業標準，不會因為文化背景不同而降低服務質量。而信用和人的生存以及報酬直接掛鉤，自然就容易培養出敬業精神。

信用社會，簡單的說就是好有好報的社會。

相反，如果壞了自己的信用，別說工作難以尋找，很可能連個安身之處的房間都租不到。因為房東會要求你授權給他去查你以前有沒有欠房租的壞記錄。就算租下房子，如果有過拖欠電話公司花費不還的記錄，那么電話公司就不會給你安裝電話。總之，在信用社會，一個壞信用的人，將寸步難行。個人生活的信用記錄如此重要，生意場上的商業信用，在信用社會就更其重要了。有良好商業信用的人，可以今天拿到貨，開出一個月后付款的支票。而沒有良好信用記錄的人，所開出的支票必須是能立即兌付的，有跳票壞記錄的人，人家根本不接受你開出的支票，必須付現金才能提貨。因此，信用社會不但是好人有好報的社會，還是逼著人做老實人的社會。

以信用來管理社會，不僅能大大降低管理成本，而且能增加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感以及安全感。在缺乏信用的社會，窮也好，富也好，高官也好，平民也好，最后的結果是誰也不信誰，人人沒有安全感。

中國人往往很容易罵別人沒信用，而自己又不能帶頭重視信用。比方，中國教授輕易給申請出國留學的寫推薦信，好話亂說的現象比比皆是。甚至信都不是自己寫的，就在上面簽名。中國教授寫的推薦信不可靠，已經成了美國各大學的定論。以至于現在美國大學收到中國教授的推薦信多半要打電話來核實信上所講的優點，或者干脆就把中國教授的推薦信仍在一邊不理會。

連高級知識分子都這樣不珍惜自己的信用，中國真不知哪天才能建立起有信用的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