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忙族”,即“working poor”,該詞源于歐美國家,歐盟對其定義是“在工作卻入不敷出,甚至淪落到貧窮線以下的受雇者”。《中國青年報》調查中心的一項調查表示,75%的人自認是“窮忙族”。
“窮忙族”在世界各國蔓延,從歐美、日本、韓國到中國,他們隨著產業調整(勞動力市場變化)、金融風暴(失業率增加)、知識經濟時代(無技術含量勞力貶值)、保障制度缺失(缺乏臨時工作保障)而來,“比月光族更窮,比勞模更忙”,“越窮越忙,越忙越窮”是他們的特征。
對如何擺脫“窮忙”,窮忙族使用最多的方法是“積極充電”——這顯然讓勞碌的他們雪上加霜。“焦裕祿”因窮忙族的存在而有了新解——“焦裕祿,焦慮、抑郁、忙碌”。
據日本專家統計,過去10年美國的工作狂增加了5成,日本增加了7成,中國增加了4成。中關村的“加班族”在北京聞名遐邇,以致中關村附近寫字樓“左岸工社”的廣告就是一只黑蟲子(據說靈感來自卡夫卡的《變形記》),推崇理念是工作即娛樂的16小時工作論。
心理學家斯賓認為工作狂屬于心理變態,那么,中關村的“工作狂寫字樓”邏輯,則直接讓一幫心理變態活在精神病院里—_這就是市中心的真相:狹路相逢,淪喪生活者勝。
在這個CPI上漲、股票大跌、壓力指數飆升、情感缺失、能源緊缺的上行時代,生活被工作異化是“快中國”付出的一種代價。英國《金融時報》對中國經濟快速增長的解釋是這樣的:“幾乎每個中國人都在拼命工作,甚至自愿加班。中國人努力工作的動力來自焦慮——對于失業的焦慮,對于生存壓力的焦慮。”
安身立命與自我救贖
一位中國學者在博客中寫過一個故事:一位從事中國研究的挪威朋友對中國人的生活感到非常奇怪,她發現一個中國家庭移民美國后,長期以來只是關心以買房子、買車子為目標的物質世界,從不參加談論人生的社交活動,也從不去閱讀在國內難有機會接觸的書籍。中國學者向這位路德教出身的挪威女士解釋,中國人對自我的拯救方式不是宗教,而是在世俗中“安身”。
身家過千萬的義烏商人,依然保持著小商品市場關門之后就回家睡覺的生活習慣;朝九晚五的香港人,晚上還思量著進修些有助于將來升遷的課程;在深圳奮斗的漂一代,在這座移民城市開展“安身競賽”,把與“安身”無關的活動剔除,上海女生考慮男女關系,將來的安身之處是必須考慮的問題,能將她們帶往異國他鄉的老外可以重點考慮……
《中國文化的深層結構》的作者孫隆基有一個說法,他認為中國人沒有世俗生活之外的“超越意識”,缺乏“終極關懷”,一切以“身”的安頓為依歸,造成“有一口飯吃就行”的極端世俗化的人生態度。因為缺乏宗教對精神的提升,加之長期處于食不果腹甚至朝不保夕的處境中,中國人最大的愿望就是魯迅所說的“但求做穩奴才”。
這是生活淪喪的內因。
有學者認為中國已進入M型社會,中產階級減少,“窮忙”與“富閑”族群分別增加,“窮忙族”為了養家活口,沒有時間投資自己,變成惡性循環,最終喪失斗志——臺灣有調查顯示,男性時薪所得前10%的“富人組”,25年來每周工時減少了8小時,時薪不斷增加;男性時薪所得最后10%的“窮人組”,25年來每周工時不減反增,時薪換算下來才80元臺幣。
百度百科在“窮忙族”的詞條下面,加入了一條“結構性危機”的注釋,以解釋中國人窮忙的真正原因:“戶籍、收入分配、教育等諸多領域的體制性缺陷,導致精英寡頭化和底層人固化,階層與階層之間的流動困難。”在發出“洗把臉重新來過,拿出你的氣魄來”的豪言壯語前,窮忙族先遭遇了十面埋伏:就業機會缺乏的經濟環境、福利保障未健全的社會體系、壟斷資源的官僚體制、帶來龐大壓力與資源緊缺的城市發展模式……這個社會還需要時間,找到一個腦力與體力的價值平衡點、一種個人的透明上升渠道,一個積極的多元文化、一個人人公平參與財富分配的機會輪盤。
這是生活淪喪的外因。
心態也是創造力,生活也是生產力。生活方式多元化,能促進經濟——營銷學專家認為,一個中等規模的族群足以支撐起一個企業,甚至一個產業的生存利基。一旦工作沒有愉悅感,缺乏有效的生活調節,很難想象人們可以為GDP貢獻多少創意經濟的份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