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時候很難,逼你到了懸崖邊兒,身后猛獸追撲,深谷四面楚歌,簡直容不得你不跳。
有人實在熬不過,跳了。
2008年的情人節,北京朗琴園小區的一位年輕女子,就從23樓一躍而下。此前一分鐘,這位完全亂了方寸的失意人,還把剛滿5個月的孩子先行拋下。
母子雙雙身亡,一群看熱鬧的人,圍著亡者已經凝固的血跡,唏噓感嘆。
她們在北京唯一的親人,此刻蹲在監獄。警方很快查清原委:兩年前,女子的丈夫騙取他人20萬元錢,今年春節被逮捕,關進大牢。
女子獨自守著嗷嗷待哺的嬰兒,心力交瘁。自殺前一晚,她在日記里哭訴:“他被拘留已經8天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孤獨的春節,難以忍受。我一個弱女子,不知道還能承受多久……”
嬰兒哭鬧不休,將她脆弱的神經拉到極點,最終崩潰。她先把他拋擲下樓,后悔莫及,隨之飛身跳下。
那晚,還有一個女子,也站在高樓的窗邊,恍若身臨懸崖。甚至,她的處境,更為不堪。
原本,她家庭幸福,丈夫重情,孩子懂事。那一年,她的丈夫與人合伙購買一批炸藥準備開礦,雄心壯志尚未實現,那批存放在家中的炸藥突然爆炸,造成屋塌人傷的慘劇。2007年5月,男人因非法買賣爆炸物品,鋃鐺入獄,被判10年。
禍不單行。她正失魂落魄,11歲的女兒又被確診為淋巴癌。她望著窗戶外面窄小的天空,一個念頭一閃而過:太累了!不如一死了之,什么都不用管了!
人沒有翅膀,那短暫的飛翔之后,將帶來永久的安寧。
幸而,她只是想想而已。她用紙巾仔細擦干眼淚,訓練了一下笑容,鎮靜地走到走廊,對孩子說:“這里醫院太小,我們去北京,看最好的醫生,早點把病治好!”
當晚,她帶著孩子,揣著七拼八湊的錢,從山西汾陽市石莊鄉趕赴北京。
同樣是一個弱女人和一個孩子,且人生地不熟,孩子又得了大病——她沒有工夫哭,下了火車轉公車,問東問西找到北京腫瘤醫院,又踅摸到附近最便宜的出租屋,安頓好后馬上去菜市場買米買鹽,忙得不亦樂乎。
她怕丈夫擔心,隱瞞了一切,獨自承擔。當大牢里的男人從哥哥口中得知一切,號啕大哭,馬上給北京寫去信件,每個字都粗黑有勁:女兒,我聽說你這種病需要移植,需要什么,從爸爸身上拿吧……你和你媽都要好好活著!我一定在獄中積極表現,爭取早點去看你們!
小姑娘正在經歷化療,濃黑的頭發大把脫落,成天戴著一頂花帽子。上午,她剛被一根5厘米長的針頭,從腰間穿刺進去。她疼得全身哆嗦,也不肯掉一滴眼淚。
一封軟綿綿的信,卻讓她又哭又笑。
然后,她趴在病床上,給爸爸回信:“我一直都很配合治療,再疼也不怕。我只想早點治好,蹦蹦跳跳地去見爸爸!您要是想我了,就去買點好吃的,替我攢著。我們全家的幸福生活,很快就會到來的。”
如今,這個特殊的家庭被媒體報道后,社會各界為之動容,小姑娘后續所需的干細胞移植手術費11萬元,正在籌集當中。那個名叫小芳的女人,在鏡頭前有些憔悴,卻有風暴洗刷過的寧靜:“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好起來。”
是,她也被現實逼到懸崖,索性縱身一跳。但是她給命運的腰問拴了根繩子。這根繩子,是用深厚的愛、堅韌的希望編織而成,讓她安全著陸,尋找新的出口。
她在下墜的同時,展開了翅膀。她承受著失重、恐懼、死亡的威脅,她也在領悟、成長、堅強。
在懸崖邊起跳,究竟是自殺,還是蹦極,就看你是否能編織出一條夠長夠韌的繩子,開始另一種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