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圖時代”新聞攝影真實性的堅守

關鍵詞：攝影藝術標準；新聞攝影；新聞攝影真實性

摘要：隨著照相手機、數碼相機以及網絡的盛行，人們已經進入了“讀圖時代”，由此產生了各種失實圖片，對新聞攝影行業和新聞真實性原則造成了巨大沖擊。為此，在“讀圖時代”只有堅持和維護新聞攝影的真實性原則，強化新聞從業人員的職業道德修養和專業素養，建立健全完善的行業相關機制，以法律人，才能創造一個良好的媒體環境。

中圖分類號：G21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4474(2008)05—0069—04

在攝影圈中，“荷賽”(世界新聞攝影比賽，World Press Photo)或“華賽”(國際新聞攝影比賽，China International Press Photo Contest)獎通常是許多人衡量攝影作品藝術價值的重要標準。然而，李曉斌于1977年拍攝的《上訪者》雖然沒有獲過這些獎牌，卻藝術價值畢現。照片反映特定時期下的人們的執著與迷惘的尖銳對立，襤褸的衣衫和麻木的眼神所展現的張力，那個在蕭瑟寒冷的冬季、穿著佩戴了很多毛主席像章的破棉襖而無奈又堅決的身影，至今被相當多的攝影人士奉為經典；相反，一些曾得過金牌的作品，已被人們漸漸淡忘，有些獲獎作品后來竟被發現是擺拍或造假的作品。這就不得不讓我們發出疑問：攝影作品藝術價值究竟體現在什么方面?它的標準應該是什么?

在社會學語境下，藝術是永遠存在于現實社會的某種環境之下的。由于現實社會環境的非恒定性，對藝術作品價值的社會評價也隨之處于一個非恒定的體系中。然而，藝術歸根到底是社會性的、歷史性的和政治性的，脫離了社會狀況和人文狀態談論藝術價值是無意義的。北京的“798”、“酒廠”等幾個自由藝術村里那些在國內畫展上從未展出也多半不會展出的作品，就在某個層面上深刻地體現出藝術的社會性，以及無法回避的政治人文主張。至于官方獎項，它有一部分與藝術價值評價重疊，但那應該是屬于藝術之外的另一套價值系統。當然，官方評價有它存在的必要性，就好像19世紀的沙龍畫展。雖然它們否定了《日出·印象》，但同樣不可回避和否認的是，也正是由于這些藝術沙龍的存在讓世人得以欣賞到浪漫主義大師德拉克洛瓦的許多絕世之作。在這個意義上，19世紀的沙龍對于延續和保存學院派的學術脈絡起了很大的作用。藝術總是奔放的，它從不按照某種規定的線路前進。因此，我們不妨也以這種思路去看待現在的獲獎和非獲獎攝影作品。

然而，就個人看來，攝影藝術價值的檢驗標準，絕對不能以獲獎與否來設定。因為，對同一幅攝影作品，很可能有不同的解讀，即所謂的“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同樣，就攝影評委自身而言，他們由于自身的專攻領域而各有喜愛的題材，比如風光、民俗、人像等，難免會偏愛其自身所專長的題材。再則，無論是攝影創作者也好，攝影評委也好，都會由于對某種題材的偏愛，或長期形成的某種固定思維，或多或少地影響著他們對攝影作品的解讀。同時攝影題材、攝影思想以及拍攝手法的差異，也會在攝影作品的評選過程中，導致解讀攝影作品的個體有角度差異，從而產生不同的評價。

攝影藝術價值的檢驗標準，應該從攝影作品的情感抒發和對社會產生的影響兩方面來著手。因為，攝影作品首先是攝影人個體的情感表達，這里包括了社會現實對攝影人的影響和攝影人本身對社會的觀察，以及由此產生的思考，即包含了攝影人的生活態度。攝影作品展示的目的就是把攝影人的生活態度和思想通過圖片向社會各界展現出來，受觀者或接受、或排斥，最終效果就是看作品能否在觀眾中產生共鳴。攝影藝術是攝影人的情感體現，在社會中檢驗著自身的價值，這與攝影者本身所處社會時代背景和價值體系息息相關。同時，攝影藝術價值也應該包含攝影技藝高低的因素。攝影藝術價值是通過攝影作品來具體表現，攝影作品的內涵和攝影技藝是攝影藝術價值的兩個重要因素。作為攝影的一個重要分支，“新聞攝影是新聞戰線的一個品種，具有新聞的共性，遵循新聞報道的共同規律；又具有攝影的特性，受形象記實的制約而凸顯其個性”。不同于傳統攝影，好的新聞攝影圖片首先需要具備新聞圖片的基本要素及特征：即新聞攝影的新聞性(新鮮、快捷、情趣)、形象性(生動、準確、典型、視覺沖擊力)、真實性(客觀存在的真人真事、生活固有場景、符合新聞事實本質的內容及形象)以及思想性(體現媒體、攝影記者以及圖片編輯的主體意識和立場，弘揚相關價值觀念，引導并影響社會輿論)。

在人類新聞事業跨入21世紀以后，隨著“圖文并重、兩翼齊飛”的辦報理念在報紙新聞行業的深入實踐及迅速發展和數字技術在新聞攝影領域的普遍運用，以視覺為中心的新的平面媒體運作理念被最終確定，從而宣告“視覺中心時代”或“讀圖時代”的來臨。

在與數字技術密不可分的“讀圖時代”，數字技術成了一把雙刃劍，在某種程度上，它給新聞攝影帶來了相當深遠的影響。數碼相機的日趨高智能化和普及化，使得攝影作為一種特殊技術的門檻大大降低，加上手機拍照功能的普及和更新，新聞圖片采集過程開始趨于平民化，或者說新聞攝影開始走向“平民化”了。非專業化業余攝影隊伍的日益壯大以及國內新聞媒體普遍存在的急功近利的現狀，導致了新聞攝影圖片失實乃至新聞攝影圖片造假案例時有發生。從武漢晚報攝影記者邱焰獲得2003年第47屆“荷賽”三等獎的照片《非典時期的婚禮》的人為策劃“婚禮攝影秀”到最近被炒得沸沸揚揚、至今不知真偽的“華南虎照片事件”，可以清楚地看到新聞攝影圖片失實現象不容忽視，其引發的后果已經導致了新聞圖片與其應該承擔的準確傳播新聞信息的功能相悖，甚至造成了媒體公信力的下降。

所謂“失實”，是指與事實不完全吻合。而新聞圖片或新聞攝影失實，目前學界對其的界定可以說是眾說紛紜。筆者認為，可以給新聞圖片失實定義為：由于媒體追求“眼球經濟”，默認、忽略乃至縱容允許誤差的“快餐式閱讀”；或者由于對新聞攝影的本質屬性認識不夠清楚，混淆了其獨特的攝影價值標準；或由于新聞采訪現場客觀條件的限制，而造成的新聞圖片在新聞事實、新聞形象以及新聞圖片說明上的有意識或無意識失實。大致上，新聞圖片失實現象可以歸結為以下幾個類別：

1.蓄意制造虛假新聞

比如某記者1987年為證明某山區還存在包養童養媳的陋習，而憑空把隨手抓拍的無關小女孩和某男青年杜撰為夫妻，發表的題為“小夫妻”的新聞圖片。

2.浮光掠影，未識事件真相

(1)事實失實，即圖片報道的基本要素真實性的缺乏，如時間、地點、人物、事件的真實性、事件環境、條件、過程和細節的真實性以及人物的言語或行動的真實性缺失等。

(2)形象失實，即雖有客觀新聞事實作為基礎，卻不是新聞事件自然真實狀態的記錄，而是人為擺拍、加工的結果。比如導演擺布和補拍“歷史”以及后期技術處理過度等。

補拍“歷史”在中國內地常見于一些機關報，指在未能現場目擊重大事件，而為了宣傳意義或是在新聞現場雖及時拍攝了真人真事，但為使畫面更符合記者本人或其他目的需要而進行的人為安排拍攝過程。如某報曾刊登的“武警官兵涉水搶救群眾生命財產”和報紙上屢見不鮮的“××群眾以飽滿的熱情學習××大報告”等新聞圖片：圖片中早已退去的洪水、笑容可掬的圍觀群眾以及眾星捧月般的群眾閱讀同一份報刊的情形無聲地在訴說著這些圖片的真實性。

另一方面，拋棄了傳統的底片成像方式的數碼圖片，其圖像處理的簡便和快捷也給新聞圖片的真實性造成了極大的沖擊。對數字圖片亮度、反差、銳度和色彩等參數的隨意及瞬間更改和調整，對畫面內容的隨意增減、修改、移位和合成，所有這些數字技術對新聞圖片真實性的沖擊是空前的。如美國《洛杉磯時報》攝影記者布萊恩·沃爾斯基2003年3月30日從伊拉克發回的那組英軍士兵和伊拉克平民的照片。正是因為如此，“荷賽”比賽規則明確規定：“……經多次后期曝光和在人為控制下拍攝的照片禁止參賽”，并要求參賽照片同時提供同版底片。

(3)文字說明失實。文字說明失實通常指拍攝者為根據自己的意圖任意杜撰、隨意添加未經核實的文字說明。作為新聞圖片有機組成部分，與圖片一起陳述事實、揭示主題的文字說明一旦出現問題，必然會導致新聞圖片本身某種程度的失實。

新聞圖片失實的主要原因有以下幾個：

(1)現代媒體的激烈競爭導致某些媒體的生存環境惡化，部分媒體出現了急功近利的趨勢，甚至陷入了拜金主義的怪圈，片面追求物質利益，追求“眼球經濟”。在“潛網”規則的影響下，記者對于新聞真實性以及新聞價值的判斷受到了這些觀念的極大影響，對于媒體承擔的社會責任開始淡化，有意無意地忽略，從而使這種容許誤差的“快餐式閱讀”在“讀圖時代”愈演愈烈，嚴重損害了新聞從業者和大眾媒體的公信力。

(2)對新聞攝影的本質屬性認識不夠清楚，混淆了其獨特的攝影價值標準。藝術圖片正如藝術本身一樣，是來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的，其主要功能是供人欣賞，允許某種程度上的虛構。而新聞圖片與它的最大差別就在于，新聞圖片必須首先是真實的，然后要求準確和及時。

(3)由于客觀條件的限制，導致抓拍力度不夠。新聞攝影的最大困難在于：如何在采訪的過程中，最大限度地接近事實的真相，并及時準確地用圖片形式予以表達。新聞事件的突發性和時空的短暫性，攝影者本人的技術功底，乃至于攝影者心理素質和攝影器材、攝影時光、影等自然條件，都會成為影響新聞攝影效果的因素，并在某些固定的時刻和場合促使攝影記者采用補拍，甚至用造假的手段來完成采訪任務。

那么，應該如何杜絕“讀圖時代”的新聞圖片失實現象，怎樣去堅持和維護新聞攝影的真實性原則，防范新聞圖片失實現象的產生呢?

首先需要強化攝影記者乃至所有新聞從業人員和管理人士的職業準則和職業道德修養，使其嚴格遵守新聞人的職業準則，嚴守基本職業操守，不沽名釣譽，不以任何借口制造虛假新聞。其次應該提高攝影記者的專業素養：具備過硬的采訪功底尤其是攝影專業功底，堅持抓拍，少用、甚至不用擺拍，尤其要善于抓拍；要善于深入采訪，認真調查核實新聞事實，核對相關數據，保證圖片文字說明的客觀真實。最后需要建立健全完善的行業相關機制，以法律人。具體地說，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著手：

(1)從法律上明確數碼照片處理規范，從根本上杜絕違反相關技術規范的新聞圖片后期處理方式。

(2)提高編輯層次，尤其是圖片編輯的專業素養和把關意識，彌補管理上的漏洞。

(3)針對失實圖片，建立及時規范的糾錯機制，從而最大程度地減少失實新聞圖片造成的負面影響，保持受眾對于媒體本身的權威性和公信力認同。

(4)賞罰分明，尤其是要加大對于新聞圖片失實和造假者的懲罰力度，從制度上保證新聞從業人員親真相而疏虛假。這樣才能有效遏止新聞圖片失實現象，盡量減少新聞圖片失實對媒體的負面影響，促進新聞媒體的穩健發展，從而為社會進步和發展營造良好的媒體環境。

(責任編輯：楊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