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的煩惱》的先鋒愛情意蘊芻議

關鍵詞：韓國電影；《關女的煩惱》；先鋒愛情；后現代主義

摘要：韓國電影《美女的煩惱》是韓國電影工業崛起及世界愛情電影藝術前沿的表征，它以觀照丑女的生活狀態和內心世界并與美女形成強烈對比和鮮明反差洞察到愛情中身體性的復興趨勢，并對電影的社會鏡像功能做出意義呈現和觀念強化。植根后現代土壤的先鋒愛情正致力于真實表達愛情生活和重新定義愛情的身心關系，強調愛情的身體性與精神性并重。先鋒愛情觀念極有可能主導未來中國愛情與婚姻進程，且賦予新的愛情宣言：身體之愛是真實的，精神之愛是超越的，沒有身體參與的精神之愛則是偽善的。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4474(2008)05—0050—04

一

韓國愛情喜劇電影中譯為《美女的煩惱》、《丑女大翻身》、《美女傷心》，英譯為《Pounds Beauty》(以下簡稱《美》)，該片改編自同名日本漫畫《美女傷心》?！睹馈芬?61萬人次觀影紀錄榮登韓國電影史總票房第八位，且打破《我的野蠻女友》喜劇片票房紀錄，成為韓國喜劇電影總票房第一。影片講述了這樣的故事：漢娜天生擁有天籟般的嗓音，卻因身材肥胖只能在幕后幫美女歌手亞美假唱。亞美的制作人韓尚俊是唯一肯定她演唱實力的人，漢娜無意間暗戀上了韓尚俊。漢娜的肥胖使其日益傷心與自卑，與韓尚俊的愛情更是化為幻影，終于在韓尚俊的生日派對上受亞美的挖苦而無地自容。漢娜決定自殺，但最后選擇了整容。

漢娜的消失導致亞美停止了演唱活動，韓尚俊出于商業原因瘋狂地尋找漢娜。整容后的漢娜搖身變為大美女，取名為珍妮，并以新人歌手的身份回到了韓尚俊身邊。韓尚俊驚嘆珍妮的美貌與演唱實力，珍妮很快取代亞美獲得了演唱地位，也終于得到了韓尚俊的愛情追求。然而韓尚俊卻一直擺脫不了漢娜的影子，總是不自然地將珍妮與漢娜比較。

與此同時，失落的亞美對珍妮非常嫉妒和疑惑，于是開始調查珍妮的背景。在事關珍妮前途成敗的演唱會上，亞美當眾揭發了珍妮，珍妮就是漢娜，一個人造美女。珍妮說出了真心話，唱完了最后一首歌，落寞退場。但是觀眾卻被珍妮的內心世界和真誠善良打動了，他們仍然喜歡她，珍妮贏得了更多的歌迷。韓尚俊面對人造美女珍妮，面對珍妮騰飛的演唱事業，面對從前肥胖的漢娜，似乎真正懂得了愛情。

主演金雅中獲第44屆韓國電影“大鐘獎”和第15屆韓國“春史大賞電影節”影后桂冠(雙料影后)，獲2007年韓國電影演技大獎女子新人獎；李在赫獲“大鐘獎”最佳配樂獎；樸賢哲獲“大鐘獎”最佳攝影獎。時代的愛情狀況反映民族性進程譜系，電影為愛情意象提供了表達路徑，受眾的普遍認同亦作為愛情發展的可能并為闡釋時代愛情的先鋒性提供了契機。

后現代極為推崇視覺文化的功用，本雅明認為視覺文化的最大代理人就是電影，電影乃是一種不可比擬的表達手段，使我們更深入地認識到主宰著我們生存的強制性機制，同時為我們描畫出巨大的、意想不到的空間。視覺文化的風行與眼球經濟、美女時代等令人興奮的概念聯結在一起，美女需要電影實現資本運作，電影需要美女承載意義抒寫，商業電影的帥哥美女化成為一種必然的潮流。《美》表現出超強的商業氣息，從演員配置(演員姿色)到場景布置(城市發展前沿)，以及社會時尚和先鋒價值觀的滲入，已遠遠脫離電影藝術描述生活世界的寫實性，更多的則是人類審美超越和視覺沖動賦予的烏托邦鏡像?！睹馈吠ㄆ瑥娬{的是美女的身體優勢與社會意義、美女的潛在價值與無形資本、美女的社會影響力與感召力，生活在眼球經濟時代推崇美女、觀賞美女、接觸美女成為幸福生活的必要環節?！睹馈穭∏樵O置的亮點在于觀照丑女的生活狀態和內心世界并與美女形成強烈對比和鮮明反差，揭示了后現代愛情嬗變的隱喻，表達了久違的愛情身心觀念復興的愿望。

二

漢娜肥胖的身材導致其即使擁有天籟般的嗓音也不可能站在演藝舞臺上的結果，對于預想獲得真愛的女性來說，演藝(更多的視為權力運作和資本生產的工廠)為愛情憧憬提供騰飛基礎，漢娜夢想站在演藝的舞臺，但更想作為一個平凡人收獲自己的愛情。事業和愛情的抉擇深深困擾著我們的現實生活，這是一個極富挑戰性的人生哲學基本命題。漢娜瘋狂暗戀韓尚俊，和韓尚俊見面說話都渾身緊張，說話磕巴、行動笨拙以及大白天與韓尚俊在一起甜蜜的幻境頻繁出現，漢娜深深陷入單戀中。陷入單戀中的人總會抱有主觀想象，充分想象對方每一個略顯親昵的舉動都是示愛的形式，并無限夸大這些偶發舉動表達的愛情意義。漢娜的愛情幻境最終被殘酷的現實撕裂，一個身高169厘米、體重95公斤、姿色平平并可能到摔跤場上獲得競技榮耀的超級肥胖人士，示愛成功簡直就是對后現代愛情的侮辱。漢娜毅然選擇愛情先行卻慘遭打擊、心灰意冷、痛苦萬分，于是決定自殺以結束自己紊亂和失落的愛情狀態。

早年香港電影《瘦身男女》(劉德華、鄭秀文主演)與《美》有相似的劇情設置，均是清晰地表達一個主題：超級肥胖的人不可能贏得真正意義上的愛情。后現代提倡多元、消解本質、推崇差異，植根后現代土壤的先鋒愛情正在致力于真實表達愛情生活實踐前沿和重新定義愛情的身心關系(Body and Mind)。先鋒愛情對身體性的呼喚和張力釋放極大地動搖了(文藝復興運動的身體解放意義不可抹殺)歐洲中世紀愛情身體性的存在基礎，它們以西方工業革命之后流行的浪漫愛情和婚姻實踐為標志。中國相對應的則是約三千年封建帝制壓抑下的身體性，傾向表達柏拉圖關于人類動物性選擇本能思想(《理想國》關于男女最優美身體交配構想)。泛道德性社會意識形態建構下的身體性開始瓦解，愛情崇尚精神性個體體驗的獲得背后長期隱藏的身體基礎漸漸浮現，并隨著愛情觀念的日新月異賦予體制內話語權和社會合法化。長期以來，我們以愛情和婚姻的名義，為了獲得在社會體制中的恰當位置(社會地位和體制賦予的社會關系結構)、自身利益和榮耀，扭曲了身體本真，掩埋了身體本能，扼殺了身體激情，話語象征即各種義正詞嚴的聲音充斥著大街小巷，“小伙子雖長相平平，但有才、能力強、關系硬、有房有車又有錢、懂得幽默、有上進心、體貼人……”愛情更似華麗的社會面具以及為組建生活經濟共同體提供的托詞。生活的物質基礎、社會地位及賦予的榮耀象征一旦失去，沒有愛情基礎的婚姻生活即走到了盡頭，離婚、爭吵、瓜分本已不多的家當成為重頭戲火熱上演。《美》作為韓國電影工業崛起及世界愛情電影藝術前沿的表征，迅速洞察到愛情身體性的復興趨勢并以電影的社會鏡像功能做出意義呈現和觀念強化，既在經濟上實現盆滿缽滿，又附和韓國社會意識形態革新的要求，愛情與意義、寫實與超越、商業與藝術得兼，無愧為重塑歷史記憶和創新愛情范式的韓國新電影藝術。

三

傷心的漢娜從整容的快感中重建信心，以美女珍妮的身份回到了韓尚俊身邊，并迅速以人造美和演唱實力贏得早應屬于自己的演藝舞臺。此時的韓尚俊對待美女珍妮的態度發生大逆轉，男人們面對絕色尤物垂涎欲滴的真實面目呈現于熒屏。韓尚俊開始主動示愛，身體沖動難于克制，遂發動愛情攻擊，然而萬萬沒有想到，人造美女珍妮就是超級肥胖的漢娜，美貌僅僅是整容的結果。韓尚俊與美女珍妮在一起，每天都能養眼舒心，卻怎么也擺脫不掉漢娜天籟般的嗓音與生活點滴。男人們不禁發問：難道真的存在精神之愛，她真的能征服和束縛曾經擁有的心靈?韓尚俊在選擇追求珍妮和記憶中的漢娜之間徘徊，一邊是身體條件優越的絕色美女，一邊是曾經并肩走過風雨坎坷、心有靈犀甚至連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深愛著的漢娜，與日俱增的惆悵使韓尚俊左右為難。劇情進展至此，任何觀眾均會乞求一種“身心合一、內外兼修”的美好結局，如果將珍妮的美貌置換為漢娜的美貌，將是多么完美。這就是后現代愛情實踐前沿提出的構想。在此可從中華民族現代化的視野來重點闡述愛情身心和諧發展進程的歷史意義和實踐價值。

中國婚姻模式于20世紀開始逐漸從包辦婚姻轉向自由戀愛的擇偶模式，將真實的愛情作為婚姻的基礎。然而，深受強勁的帝國婚姻道德倫理影響，即便改革開放20年也未發生明顯的愛情實踐轉向趨勢，擇偶的條件關注更多的是養家糊口的能力，愛情則處于次要位置。新世紀新階段中國社會婚姻實踐轉向逐漸表現出身心和諧的傾向，這主要體現在城市青年一代對于自由戀愛理念的追求，個人的、內在的因素(感情世界)占據了青年擇偶標準的主要地位；外在的、客觀的因素中，除經濟收入仍具有一定影響外，其他因素已經相對不重要了。身體、精神以及調停二者的社會性構成完整的愛情稟賦，稟賦順序和關系結構表征傳統愛情觀與先鋒愛情觀的精神主張。20世紀上、中葉中國以強調愛情的社會性、提倡愛情的精神性、弱化愛情的身體性為形式主張；從新中國成立至改革開放后20年，以強調愛情的精神性、提倡愛情的社會性、弱化愛情的身體性為形式主張；當下則風行先鋒愛情觀，即強調愛情的身體性與精神性并重(愛情的身體和愛情的精神同時置于突出的地位)，追求愛情社會性的和諧共存，這極有可能主導未來中國愛情與婚姻實踐。先鋒愛情觀伴隨著民族開放和現代化程度呈現出愛情先鋒意識依次增減的狀態(現代化程度越高，愛情先鋒意識越強，愛情實踐則越活躍)，亦伴隨著城市開放和現代化水平及城鄉差異呈現出愛情先鋒意識依次增減的狀態。

四

人造美女珍妮的真實身份最終被亞美無情揭穿，韓尚俊困惑的心扉終于敞開(美女珍妮的舉手投足為什么和曾經的漢娜如此相似)。結局是美好的、預料之中的并最終以整容后的漢娜和韓尚俊之間的超越工作和友誼的范疇(體現為愛情的兩個集束：激情與關懷的戀愛關系結束。然而，愛情喜劇電影不僅僅在于帶給觀眾快樂及呈現一個甜美的愛情夢，更在于對愛情的表現主要闡釋為文化秩序和規范的構成部分，事實上每個人都賦予了某種意義的期待，每一次愛情的行為都可以看作是社會化了的意義形態。)韓國社會對整容風尚和人造美女的態度從反感到沉默甚至逐漸產生認同的過程，正是社會觀念和國家意識形態沖突與變革的意象，電影為這種意象提供真實的社會鏡像，利用媒介的意義“放大”功能將先鋒價值觀念的紊亂與沖突呈現出來并引起廣泛的社會爭論，以期推動社會觀念進步與意識形態發展。

受社會觀念影響，影片結局并未清晰交代漢娜和韓尚俊即將開始的戀愛，而是展現出一種久違的、積極的生活方式。探索影片意義迂回的隱喻價值，意識形態化的愛情在一定程度上并不是真實的愛情，“真實的愛情”最好的注釋似乎應該是“合理的愛情”，如瑪格麗與杰拉爾(《秋天的故事》)的黃昏之戀。觀眾會情不自禁地構想符合主觀世界的愛情結局，最終他們將擺脫社會倫理桎梏，選擇自由浪漫、身心和諧的先鋒愛情追求，攜手前行、共赴未來。

從電影學意義維度來看，經典的愛情電影模式逐漸遠離觀眾青睞，《羅馬假日》、《泰坦尼克號》等經典的好萊塢愛情電影曾經為人們創造了一個永不破滅和矢志追求的愛情夢，好萊塢獨創的平民敘事風格、“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諷刺在電影藝術營造的伊甸園中得到充分彰顯，并以價值背反的形式讓平民感受“天鵝”，滿足愛情實踐的逃匿與慰藉心理?！睹馈返纳虡I成功及即將展開的批量化生產意味著韓國愛情喜劇電影在保持世界愛情電影市場競爭力與持續刺激方面尚有進一步發展潛力，在愛情喜劇電影藝術創新方面葆有強大的生命力；與此同時，非常清晰直白地傳達了愛情觀念變革的社會意義，極大地呈現了愛情實踐的轉向趨勢，振聾發聵的重新定義了愛情宣言：身體之愛是真實的，精神之愛是超越的，沒有身體參與致力的精神之愛則是偽善的。

(責任編輯：楊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