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活激活作文教學

說到作文教學之難，有人歸納出當今中學生作文的“三乏說”，即學生的學識貧乏、生活積蓄貧乏、思想情感貧乏。對這種說法，我不敢茍同。無論是學識、生活積蓄還是思想感情，學生當然存在著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作為教師，我們應該多反省自己的教學：學識貧乏，是否也因為教師沒有激活學生潛在的知識儲備呢？生活積蓄貧乏，是否也因為教師沒有打開學生自己生活的寶庫呢？思想情感貧乏，是否也因為教師沒有撥動學生心靈的琴弦呢？

如果教師能夠在這三方面將作文與學生的生活相聯系，那么，學生的作文也許會是另外一種風景。對此，筆者有如下嘗試。

一、無欲不舉筆：設計突發情境，激活學生的創作激情

班級是學生生活的主要場所，在一個班風純正的班級里，集體活動常常能充分調動和激發學生的熱情。如果語文教師同時又兼任班主任，那么，這樣的機會是應該予以關注和發掘的。生活中不缺乏激情，關鍵在于教師是否引導學生去感受這種激情。

這是在我的一堂“議論文寫作訓練課”開始時，我與學生的對話：

“春光明媚，鳥語花香，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此刻你們心里最期待的是什么？”我問。

“春游……”學生異口同聲。

“這……安全問題。再說我們的學習也不能耽誤，因此我建議，取消這次活動。”我態度有點曖昧。

“為什么不讓我們去？”

“為什么不答應？”

“其他班都去的！”

……

教室里群情激憤，吵吵嚷嚷，學生有的站起來，有的敲打桌子，有的滿臉脹得通紅，有的趴在桌子上直生悶氣。

“辱罵和恐嚇絕不是戰斗！”我調整著學生的情緒。

……

班長站了起來，大有為民請命之勢：“我想問老師，為什么不讓我們去？”

“我也想知道，為什么你們要去？”我巧妙地將話語引入正題。

大家陷入了沉默。

“你們也許不愿意明說，那就把你們的理由寫出來吧！”我接著在黑板上寫上《我們為什么要春游》。

此時的學生，帶著自己的意愿，帶著自己的希望，帶有些許悲壯，帶著不吐不快的激情，寫下他們情感激蕩、浩氣四溢的作文。

幾十分鐘后，我收到一篇篇論據翔實，說理充分，情理并茂的作文。從有的習作上，我還看到作文紙上斑斑的淚跡，我不能不為之感動。

學生們有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是為我們好，是想讓我們在學習上有所突破。可是作為一個老師，你不理解學生的心情，一味地強調學習，這將給教育和教學帶來多大的損失啊。你常常告誡我們學習要有張有弛，勞逸結合。我們把拳頭收回來是為了更好地打出去，我們蹲下來是為了跳得更高……”

有的則“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在藍天白云下，在溪水旁，在草地上，師生同游，促膝談心，這樣不僅能互相了解，還可以增進師生之間的感情，在高三緊張而枯燥的學習和生活當中，時時回味我們曾經的友誼，那將是一件多么有意義和值得回味的事情啊！”

有的“情中有義，軟硬兼施”——“在我的記憶中，陳老師是那樣的通情達理，是那樣的和藹可親。我一直以為，在這個班是我的福氣，也是我的榮幸。我從心里佩服和敬重你，但今天的事讓我感到遺憾，我并不是遺憾我們不能去春游，我擔心的是你的形象會在同學們的心目中大打折扣，為你將來的工作帶來不利影響，也將給我們的團結向上的集體蒙上一層陰影。作為一位關心你的學生，我不得不向你進言，順應民意，眾怒難犯，請你三思。”

有的“有理有據，反將一軍”——“我們學過許多游記，《游褒禪山》讓我們明白‘志’趣，《雨中登泰山》讓我們明白‘雨’趣，《黃山三日》讓我們明白‘景’趣。這次的春游一定有我們的‘情’趣，在祖國的懷抱里領略祖國的大好河山，陶冶我們的情操，從而培養我們熱愛祖國大好河山的情懷，這，老師不會反對吧？”

……

這種方法講究相機而動，隨機應變，求變出奇，奇中有新。學生置身于教師精心設計的情景中時，他們會忘記是在寫作文，而不過是在急切地說出自己的心里話而已。

二、無趣難下筆：展現生活情境，激活學生的創作熱情

教師不但要善于發現學生需要的跡象與情境，更應當隨時隨地不失時機地創設學生產生強烈需要的情境。比如說明文的教學，一向被認為是明白樸實，難以寫出生動有趣的作文，但如果教師緊扣學生的生活實際進行引導，卻能讓學生產生不寫不痛快的沖動，并帶著某種目的和需要去寫。

在寫第一篇說明文時（初二），我用這樣的導語來激發學生的需要情境：

“同學們，我們在一起學習、生活已有一年多的時間了。這期間，我們朝夕相伴，和睦相處。早晨，我在走廊上迎接你們的到來；傍晚，我在走廊上目送你們滿載而歸；球場上有我們忘情的呼喊；春游的時候，有我們歡快的笑聲。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我們這個集體了，每一張笑臉都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每一個同學都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近來，我突然萌發一個愿望，開始，它只在我心里一閃，像交響樂中極不引人注意的音符，僅發出微弱的音響；現在，這音符發展了、強烈了、壯大了，終于成為激烈的反復出現的主旋律，時時在我心里激蕩。可是，我又不好意思說出來……”

“說，您說呀！”大家叫起來。

“我……我非常非常想去你們家玩。”

我觀察學生，發現他們個個流露出欣喜的神情。

“可我怎么尋找你們的家呢？”正在學生為難之時，我說：“我有一個一箭雙雕的辦法，不知你們……”還沒等我說完，他們就熱情地吵斷了我的話語。我見火候已到，便一揮手在黑板上寫下《老師，您這樣尋找我的家》。他們恍然大悟，隨即便摸紙拿筆，躍躍欲試。我提出要求，說：“同學們該不會亂寫一氣，故意讓老師找不到你們的家吧？到時，我按你們指點的路線尋找，丟失了，以后你們就沒有語文教師了。”一陣歡笑過后，大家在輕松、激動、興奮的心理情緒支配下動筆了。

批閱作文的時候，我發現師生之間的感情交流達到了水乳交融的境界。那幼稚的語言蘊藏著一顆顆多么可愛的心啊——

“老師，您坐我們廠的車子來吧。每天下午六點有車在大眾電影院門口接人，您不用買票，售票員問您，您就說是廠里某某的兒子的教師去家訪，就行了。”

“我介紹兩條路線給您。如果是晚上來，您千萬別走那條近路，寧肯多走幾步，因為昨天那條小巷死了一個人。”

“老師，您如果是晴天來，別忘了戴口罩，去我家的路上盡是灰塵。”

“你最好正月初一來，那時我們家什么都有。”

“這是我最認真的一次作文了，因為我希望你來我家玩。”

有些還在作文的后面創造性地附上一張草圖，注有詳細的線路，各種標記清楚明了，讓人感動。

當然，文章中也有表達不清的地方。于是我風趣地批道：“我往哪走呀？”或者“我迷路了！”“你快來接我！”總之，看完這次作文，我足足激動了幾個星期。講評更是在歡快活潑的氣氛里進行的。

教完《蘇州園林》，我又采取類似的方法布置了《老師，向你介紹我的家》的作文。要求寫出“我”家的主要特點，如寬敞、明亮、整潔、擁擠、和睦等。

第三次訓練，我先布置學生在星期天自己動手做一道菜，要求“獨家經營”，然后如實介紹給老師，題目是《一道佳肴》。我說：“老師有點饞，誰的菜炒得好，我就先到誰家。”

一陣笑聲過后，我又提出要求：要講究說明的方法。結果表明，效果也很好。

在家長會上，有家長反映，布置作文那天，孩子回到家一定要自己親自下廚，做一道自己最喜歡吃的菜。作文與生活就這樣非常自然地聯系在一起了。

三、無情難成文：撥動學生情感的琴弦，激活學生的創作真情

我曾布置學生寫過以《感悟親情》為話題的作文（高三）。當我把話題寫出來的時候，教室里一片唏噓之聲，還有人作嘔吐狀，更有人說“肉麻”。我掃視全班，發現他們的表情是迷惘的，心態是麻木的，心理上是反感的。我想起當今學生感情貧乏的話語，看看自己的處境，我也感到措手不及。

但我相信，學生不至于如此冷漠吧！于是我把求助的目光掃向他們，發現有些人低下自己的頭顱，有些做出與己無關的姿態，有些則意猶未盡，似乎還有話說。于是我喊了一位我認為比較有感情的同學起來說一下看法。她囁嚅著而且還有些怯生生地說：“其實親情是有的，只不過我們平時很少去體會……”還沒說完，便被下面“切……”的聲音給轟了下來。

于是我叫那些態度比較激進的同學說說自己的看法，并表明，可以隨便說。

“親情是人世間最不平等的一種感情，在親情的環境里，沒有平等，沒有選擇，有的只是接受……”有學生這樣說。我默默微笑地聽著。

“親情是落后的一代壓制著進步的一代。少年強則中國強，少年進步則中國進步。但是，在我國的國情下一味強調親情，這實際上是遏制進步，就是遏制未來和希望……”聽到這一說法，同學們鼓掌，我雖然覺得有些過激，但認為從某種角度看，這話也不無道理。于是我還是微笑著。

“親情是一種感情的貯存，這是需要我們回報的。所以，不需要去大肆渲染，也沒有必要去進行謳歌……”聽到這里，我的心突然像被針扎了一樣，再也微笑不起來了，臉色也突然莊重起來。

我低沉而緩慢地說：請同學們聽聽我對親情的感受和理解——

1989年的冬天，我正在進修，面臨著結業考試。白天面對的是數不盡的瑣事，只有晚上等寶貝女兒睡了，才可以靜下心來趴在床頭看看書。直至很晚，有時眼皮直打架，用冷水洗洗臉，再埋頭看書。實在是撐不住的時候，倒頭便睡。女兒凄厲的哭喊聲把我從睡夢中吵醒，我以為在床上閉著眼睛抱著幾個月的她搖一搖、哄一哄就可以蒙混過去，沒想到才幾個月大的她精明得很，使出渾身解數，大哭大鬧，非要我披著衣服下床抱著她在房里來回走。有時想把她慢慢移到床上，做出在地上走的樣子，可任何摻假使詐都瞞不過女兒的火眼金睛。直折騰得為父的筋疲力盡才罷休。女兒的任性，女兒的無知，女兒的只圖自己需要，天下父母誰沒有經歷過？

2000年12月3日下午，我父親有點不舒服，我姐說去醫院看看，他不同意，說是小毛病，睡一晚就好了。加上父親幾十年來小病不斷，我姐心里的那根弦也松弛了。4日凌晨2點多鐘，我83歲高齡的父親突然感到不適，呼吸急促，說話也十分困難。早上8點送到醫院，他已經不能說話了。中午11點醫院發了病危通知書，晚上11點父親便離開這個令他眷念的世界。他遠在深圳的兒子不在他的身邊。當凌晨一點鐘接到電話的時候，我就預感到不妙，接通電話便聽見姐姐的痛哭聲，斷斷續續的：“老弟啊，我對不住你啊，我沒有照顧好我們的老爸……”

當我風塵仆仆趕到老家的時候，悲痛的母親斷斷續續地說：“在你爸最不舒服的時候，我說去喊她們起來（我姐、姐夫就在隔壁房里），你爸卻緊緊地拽著我的手，不讓我去喊。我知道，你爸是不想在大冷的天、在半夜三更把你姐她們吵醒。”我聽說是爸爸不讓母親去喊他的女兒女婿的時候，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是怎樣地忍受著劇烈的不適，是怎樣艱難地度過那難熬的漫漫長夜。我的父親在他生命垂危的時候，在他將要與他的生命告別的時候，在他就要走到生命盡頭的時候，在他自己最需要子女呵護的時候，他想到的還是他的子女（怕影響孩子休息）。這是用怎樣的毅力、怎樣的心血鑄成的崇高的父愛啊！（我自己也哽咽了）

小孩需要父母的呵護，是以自己的需要為特征的。可以任性、可以哭喊、可以在地上打滾，直到達到目的為止。老人需要子女的呵護，是以對子女的關愛、理解為特征的。有時候僅僅是希望子女回家看看、坐坐、說說話。

記得自己小時候，沒有什么娛樂活動。每當砍完柴挑回家后，就是屬于自己的業余時間。在這段時間里，伙伴們常常喜歡玩陀螺。有比較、有勝負玩起來才有意思，于是看誰的陀螺大，看誰的陀螺旋得久，看誰的撞擊有力。我決心自己做一個，選好木料后，就動手剁起來。遺憾的是在快要完工的時候，刀不小心砍在自己的手指上，這一刀可謂穩準狠，只見白骨都露了出來。我嚇得不敢哼聲，緊張得要命，心想：這下闖大禍了（以往的經驗是受傷要挨罵的）。看著地上的血跡，趁母親還沒有回家，趕快清理現場。受傷的手血流不止，沒辦法，去井水里洗得干干凈凈，然后把手藏在衣袋里，擦干眼淚，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等媽媽回來。希望上天保佑，不要被媽媽發現。如果被媽媽發現，就一口咬定說是砍柴砍的。

母親回來，沒什么異樣。我正在慶幸，不想她在地上發現了我沒有處理干凈的血跡，問我怎么回事。我躲躲閃閃地說沒什么。她看見我異樣的眼光更加懷疑，看見我的手放在衣袋里就走上來扯。我拼命躲，躲不過，嚇得大哭起來。當媽媽把我血肉模糊的手從衣袋里抽出來的時候，她的眼淚也出來了。她并沒有罵我，只說“你怎么這么傻啊”！上藥包扎后，我很慶幸的是沒大礙，還賺得了幾天的休息。時至今天想起來，還有許多溫暖。

1994年的冬天，我在深圳買了新房。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接父母過來看看。希望他們在有生之年看看兒子生活和工作的地方，也讓他們走出老家，來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他們來后包攬了所有的家務活。他們知道哪里的菜便宜，兒子媳婦孫女喜歡吃什么，我們吃剩的他們說最喜歡吃。他們常常說這里的蔬菜貴，蔥貴，姜也貴，買菜就是下不了手。為此我們不知道說了多少遍，有時生氣了還忍不住“罵”兩句。可他們只是默默的忍受著。一天，我看見母親吃飯的時候好像有什么事，總是在后面磨磨蹭蹭，端碗的手也極不穩定。我仔細一看，她有個手指老是彎在里面。我扒開母親的手，把她的碗拿開，才看見她的手指用醫用膠布纏了好幾層，指尖隱隱約約滲出點點血跡。我問爸爸“怎么回事”？“嘿嘿，她前天砍豬腳不小心……”爸爸回應道。“你怎么也不說一聲？！”我生氣地埋怨。“她不讓我說，應該沒事吧。”我趕快倒了一杯溫開水，強行把母親的手放在里面浸潤，然后慢慢地、輕輕地撕，一層一層、一點一點地撕。當血肉模糊的手指隱隱約約地露出來的時候，我看到指甲去了一半，紅嫩的肉露了出來。我的心真的有一種要碎了的感覺。母親啊，你這是為了什么呢？你什么也不為，就是怕我們擔心。我的女兒趴在奶奶的身邊，直看得眼淚汪汪，禁不住哭了起來。

當我想起母親為了不讓我們擔心而遮遮掩掩的時候，當我想起母親帶著受傷的手為我們洗菜的時候，當我吃著母親用受傷的手為我們做的香噴噴熱騰騰的飯菜的時候，當我想起她帶著受傷的手默默地為我們洗碗的時候，我的心在痛。

我貪玩不小心砍傷手，不告訴媽媽，是怕挨罵。這是我不懂事的見證。母親為我們做飯菜砍傷手，不告訴我們，是怕子女為她擔心。這是母親對子女的無私的、沒有任何理由的愛！

這點點滴滴、日積月累的用幾十年心血編織起來的密密麻麻的愛，怎一個親情了得啊？同學們，面對父母，我們該說些什么呢？

這時我再次掃視全班，只見他們的表情是嚴肅的，也許，他們心理上是內疚的。同學們慢慢地把作文本打開，開始了他們的真情流淌的作文……

最后我要說：把生活引入課堂，把作文引向生活。如能這樣，我們的作文教學就如我們的生活一般豐富多彩，鮮艷多姿，學生的作文就不再是苦思冥想的編造，而是他們生活的真實寫照，是他們心泉的自然流淌。

（作者單位：深圳市育才中學）

責任編輯鄒韻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