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我等公交車去上班,雖說我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性,但還是防不勝防,在腳踏上車門的一瞬間,手機卻不翼而飛。我見車下還有許多人在等下趟車,心想,說不定小偷此時還隱藏在等車的人群里,自己這會兒去尋找,萬一小偷良心發現,沒準兒能找回來呢,就抱著僥幸心理又下了車。
我賠著笑,幾乎問遍了所有等車的人可否見到誰偷了我的手機,大家此時都嘴巴緊閉,個個都像突然失語了一般沒人回答我。我再三哀求一位看上去很慈祥的老大娘,她先是呈現出搖頭狀,繼而左顧右盼了一會兒,趁著眾人不備,用嘴巴撇向了旁邊一黑衣男子,我頓時心領神會:偷我手機的就是那黑衣人。于是我怯怯地走到黑衣人面前,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角,賠著笑臉低聲對他說:“請您高抬貴手,把手機還給我吧。”黑衣男子脖子一梗,惡狠狠地瞪眼威脅我:“你見我偷你手機了?告訴你,現在是法制社會,誣陷好人可是犯法的,你如果再糾纏下去,我就報警了!”
我為自己剛才的莽撞行為感到很慚愧,很快調整了過于急迫的神態,臉笑得無比燦爛,連哄帶拽硬把黑衣男子拉到一個僻靜處,又是抱拳,又是作揖。我誠懇的態度終于感動得他動了惻隱之心,也對我低聲說:“看在你還算誠懇的態度上,我就幫你一次吧,但我告訴你,手機確實不是我拿的,但我卻十分愿意為你效勞。”說著,他獨自在前面走了。
我趕緊追上他,小聲問他干啥去,他回頭對我神秘地一笑說:“剛才還夸你態度誠懇呢,難道就不興我也誠懇一回嗎?你說干啥去,幫你找手機去呀。”
聽他這么一說,我真的是感激涕零了,忙不迭地跟在他屁股后頭,用巴結的口氣對他說:“你這人還真是夠意思。”
他樂了,說:“那當然,現在是市場經濟,每個行當都有它獨特的游戲規則,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幫到底的。”
我一步不離地跟著他,一連跑了幾條小巷,輾轉了將近一個小時,終于在一個人車十分稀少的巷道停下了,他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確認周圍沒什么對他的安全構成威脅后,這才掏出他的手機,對什么人嘰里呱啦講了一通他們的行話,約莫十分鐘后,就有一摩托車來到他跟前,一個年輕人一言不發,遞給他一部手機后,又快速疾駛而去。
他把年輕人遞給的手機在我眼前一揚,問我:“看清楚了,這玩意兒是不是你的?”
盡管他手臂揮動的幅度很大,但我還是看得很清楚。沒錯,正是我被竊走的手機,就趕緊討好地對他說:“您可真有本事,這么一會兒就幫我找回了手機,這讓我怎么感謝您才好呢?”
他又是大幅度地揮動著手臂:“謝什么謝,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哪個行當都有它的游戲規則,不答應則已,一旦答應了,就要負責到底,否則,豈不失信于人了嗎?”話音剛落,他就把手機扔給了我。
我接過手機后,自然又是說了一大堆感謝的話,和他道了別,準備離去。
可他突然叫住了我,我心里不禁一驚:他難道又要生出什么變故來嗎?
他已收起剛才嘻嘻哈哈的神態,臉色瞬間轉化為十分嚴肅的神情,煞有介事地對我說:“看在你人還算老實的份上,今天我特意叮囑你幾句,換了別人,我還懶得告訴他呢。你仔細聽好了,這可是你以后防賊的護身符呢。這第一呢,以后千萬不要把手機、錢包之類的貴重物品放在顯眼的地方,如果目標太明顯了,這就意味著在向我的弟兄們挑釁,干我們這行的,最喜歡的就是尋求刺激和勇于接受挑戰,換句話說,那些放在顯眼地方的貴重物品,極有可能會在很短的時間內成為我們的戰利品;這第二呢,出門時,千萬不要穿太寬松的衣服,那樣留給我們活動的空間就特別地大,給我們下手提供了有利時機,這也是我們為什么能屢屢得手的主要原因;這第三條最重要,如果被我們的人偷了東西,千萬不可聲張,輕則被我們反咬一口,引來同伴的毆打,重則還會招來殺身之禍,最好的辦法就是息事寧人,悄悄地通過特殊渠道打聽是哪路好漢所為,然后拿出十二分的誠懇來,丟失東西絕對能失而復得。我們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不會天良喪盡的。像你今天這樣的做法,就值得充分肯定,而且以后還應繼續發揚光大!”
他說得唾沫星子直濺,我聽得雞啄米似的點頭,最后,他拍著我的肩膀,親切地說:“老兄啊,千萬別小看了我們這一行,這里面的學問大得很呢,說多了,你一時半會兒也弄不明白。如果你愿意聽,以后可以隨時來找我,咱們再細細聊,看在咱倆今天的緣分上,我一定毫無保留地全部傳授給你。好了,咱倆各自都還要工作去,時間就是金錢啊,今天暫時先到這里吧,不過請你放心,以后在這條線上,絕對再沒人敢動你一根手指頭的。”
我愣愣地看著他,心里直打鼓:他如此這般地傳授我這方面的知識,莫不是想拉我入伙吧?
就在我發愣的當兒,他又猛拍了一下我肩膀,大度地對我一揮:“咋樣,還想聽啊?可惜我今天沒時間奉陪了,快上班去吧,遲到了要挨領導批的,弄不好還要扣獎金,現在哪碗飯都不好吃啊,這人皮還真是難披呢。”
我如夢初醒,對他連聲說著“謝謝”,雖然哭笑不得,但還是身不由己地和他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