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河南省南召人。除父母外,家里還有一位80多歲的老奶奶。我是家中長女,還有兩個弟弟。1998年,18歲的我以12分之差高考落榜了,而我的男友孫聰敏考上了大學。他家里也很窮,憑他家的經濟實力要供他念完大學是不可能的。男友拿著錄取通知書來找我,希望我能幫助他。當時我很想復讀一年,但考慮到我們兩家的實際情況,在得到孫聰敏大學畢業后保證和我結婚的承諾之后,我果斷決定外出打工掙錢,使家里過上幸福生活并供男友完成學業。
1998年10月,我來到了廣州打工。由于我長相還算標致,很快在一家星級飯店的餐飲部找到了一份服務員的工作,月工資800元。
每個月發了工資后,我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郵局,除留下200元食宿費用外,將600元錢一分為二,400元寄回家里,200元寄給男友。家里接到錢,總是寫來信稱贊我懂事,知道心疼家里人。男友更是感動得不得了,幾乎每周都寫一封情書給我。每天16個小時的工作,常常累得我筋疲力盡,但看看父母的來信,尤其是讀男友的情書,很有一種雖苦猶甜的感覺,渾身的疲憊會很快消失。我暗暗鼓勵自己,要多掙錢供他們花銷。為了省下錢,我只能苦自己。到廣州一年多時間,我沒有買一件像樣的衣服,使用的化妝品都是在小攤上買的。
我的節儉,引起了一位名叫阿龍的中年人的同情。他有一定的權力,找他辦事的人很多,一有人請他客,他就往我這里領,每周總有那么兩三次。他對我很有好感,每次來,都會給我帶些小禮品。
有一天,阿龍突然懇求我做他的情人,每月給我4000元錢。問我愿意不愿意,說不愿意就當他沒說,愿意了就給他打電話。
阿龍的突然請求讓我驚呆了。我雖然對阿龍很有好感,但只當他是大哥哥般對待,真做他的情人,我還沒有那個勇氣,我心中裝著孫聰敏啊!要不是一次突然的變故,我和阿龍的關系可能永遠都會停留在好朋友這個層面上。
2000年7月,我家里突然打來電話,說奶奶心臟病突發住進了醫院,家里急需用錢。而前天我剛收到男友的來信,說他想利用暑假上電腦補習班,得2000元學費。我找同事借了點,1000元,連同我的工資一分不剩地寄到了鄭州?,F在奶奶又住進了醫院,我上哪里去弄錢???但奶奶總不能不救吧。萬般無奈,我只好撥通了阿龍的電話。
阿龍接到電話后,當即送來了1萬元錢。我給他打借條,他當場就撕碎了。這讓我很感動。
7月28日是我的生日。這天晚上七點鐘,阿龍找到我說要給我過生日。獨在異鄉為異客,竟有人記著我的生日,我真有點受寵若驚。阿龍把我帶到一家娛樂城。我驚訝地發現他把整個舞廳都包下來了。他把我拉到聚光燈下,音樂響起時,阿龍說他要同我跳舞,我感動極了。在輕盈的舞步中,我陶醉了。
在這個迷人的晚上,阿龍又將我帶到了香格里拉大酒店。開始我還有點猶豫,覺得貞操應該獻給將來同我結婚的男友。但經不住阿龍的哀求和他在我耳邊不斷重復的那些甜言蜜語,再想到平時他對我的種種關懷,我終于與他倒在了床上。事后,阿龍再三保證,今后一定要善待我。說著,他從衣兜里掏出一串鑰匙,說他早已在我工作的飯店附近,為我租好了一間單元房。原來,他早已謀劃好了,只等我上套。
我也曾感到很對不起男友,常常責備自己。但我之所以這樣,全是為了使家里擺脫貧窮和讓孫聰敏能順利念完大學。想到此,我也就心安理得了。打那以后,我就開始了與阿龍的同居生活。
自從與阿龍同居以后,我覺得自己背負了沉重的思想包袱,在同事面前再也沒有辦法坦然了,說什么話都要三思,以免把自己的“機密”泄露出來。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事情還是被傳了出去。同事們知道我做了阿龍的“二奶”,對我很不齒,上班時都用鄙夷的目光看我。那時,我的臉燒得火辣辣地疼,真想鉆到地縫里去??磥恚谶@家飯店是干不成了。在我的要求下,阿龍在另一家飯店給我找了份迎賓的工作,錢雖然沒原來掙得多,但上班時間比原來少了六個小時,這樣我就能有更多的時間與阿龍廝守。
2000年9月,奶奶出院以后,媽媽到廣州來看我,知道我做了阿龍的“二奶”后,也很生氣,她要帶我回去。但她又想到,失去我等于失去了經濟來源,兩個弟弟就可能輟學,男友也可能被迫中途退學,這是我們都不愿意看到的結果。這件事使我們左右為難,沒辦法,我與媽媽只能抱頭痛哭。
媽媽走了以后,我試探著問阿龍:“你既然非常愛我,你能不能同你老婆離婚娶我?”阿龍十分堅定地說:“不可能,咱們事先講好的,你只能做‘二奶'!”聽了他的話,我心中十分不悅。直接進攻不行,我就采取了迂回策略。我知道阿龍只有一個女兒,而阿龍的傳宗接代觀念又比較強,在我面前他不時說出想要男孩的愿望,所以我想用生孩子的方法套住他,逼他就范。因此,我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懷孕了。懷孕三個月時,我到醫院做B超,檢查出是個男孩。我喜滋滋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阿龍。不料,阿龍當時就變了臉:“我想要個男孩不假,但不是要你生?!彼浦业结t院去做人流。盡管這是我第一次懷孕,盡管我非常想要孩子,但想到未婚生子更遭非議,只得同意做人流。
不久,我接到媽媽的來信。她讓我向阿龍多要些錢,并說家里的房子被雨淋壞了,準備蓋新房。為了早日將新房蓋起來,她給我訂下指標,每月必須寄回去4000元錢。接到信后,我試圖讓阿龍提高我的生活費,遭到了他的斷然拒絕。他說:“原先說好的每月4000元,多一分也不給?!辈⒄f這就已經使他很拮據了。沒辦法,我只能每月將阿龍給我的錢統統寄回家里,打工掙的錢寄給男友。
一晃兩年過去了。2002年夏天,家里來信說,新房蓋好了,希望我能回家看看。接到信,我終于松了一口氣,心想,我做“二奶”的苦日子終于可以到頭了。我已經快三年沒有回過家了,對家里人十分想念。于是,我決定回家看看,如果可能,回來后就同阿龍分手,去過一個正常人的日子。
2002年7月20日,我回到了久別的家。家里的房子蓋得的確很漂亮。不僅是二層小樓,很大的鋁合金門窗,而且房頂還模仿江浙一帶,起了深紅色仿古琉璃瓦的頂脊,古色古香,很有韻味。據說這么漂亮的小樓,在我們鄉是獨一份兒,方圓幾十公里的人都來看稀奇。
回到家后,家里人把我當“功臣”,像貴賓一樣地對待。頓頓為我做好吃的,什么活也不讓我干,媽媽陪我搓麻將。媽媽也會打麻將了,我感到很驚奇。
看著我穿著前衛的時裝,村里的小姐妹們很羨慕,嬸子大娘們也都夸我有本事。特別是男友,他假期也回來了,找到我千恩萬謝,說沒有我,他就不可能順利地上學,并說大學畢業后就同我結婚。想到早晚也是他的人,我就主動住到他家與他同居了。同孫聰敏生活在一起,我感到他才是我真正的丈夫,暫時忘卻了做“二奶”的屈辱與痛苦。那一刻,我真的再也不想回廣州,我多么想與家人、聰敏廝守到永遠。
在家住期間,阿龍沒少打電話催我回廣州。媽媽也說,房子雖然蓋好了,但大弟弟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想讓他到南陽去學廚師;小弟弟也該上高中了,這一切都需要錢,希望我回廣州去。于是,我就又回到了廣州。
2002年冬,廣州一部分頹廢的人中流行換妻游戲。阿龍不敢拿自己的老婆同人交換,就同我商量,希望我能同他一起參加這種游戲。我認為這很無聊,甚至認為是對人格的污辱,不想參與。而阿龍卻認為這很時尚,很前衛。經不住他的死磨濫纏,就勉強同意了。見我答應了,阿龍就開始物色交換對象。2002年11月20日,我同阿龍與另外一對夫妻到了深圳,我們住進一家星級飯店。吃過夜宵,我們唱了一會兒卡拉OK之后,阿龍就擁住那個女人進了另外一個房間,留下我與那個男人在房間里,他們剛出門,那個男人就如餓狼一樣地撲向了我……
我煩透了這種無聊的游戲,可阿龍卻樂此不疲。但我又不敢得罪阿龍,我需要他那每月的4000元錢??!
2003年5月,我發現我又懷孕了。我告訴了阿龍,希望這次他能陪我去正規醫院做人流手術。不料阿龍竟然說:“誰知道這是誰的種?”根本不陪我去醫院。我威脅他:“你不管我,我就把孩子生下來?!彼匀魺o事地說:“想生你就生,不想生拉倒,反正不關我的事?!甭犃怂脑?,我的心頓時涼了。萬般無奈,我只好自己去了一家大醫院。婦產科的醫生檢查后說,上次人流手術,將子宮刮得已經很薄,若再做人流,很可能造成終生不育,希望我保住孩子。我雖然也很想留下孩子,嘗嘗做母親的樂趣,但我是人家的“二奶”呀,以我的處境能要孩子嗎?所以我只能忍著痛苦,冒著終生不能再生育的危險做了人流。手術后,阿龍僅是禮節性地給我送了一束鮮花,以后再也不管我的死活。
我終于明白了,在阿龍的眼里,做“二奶”的我不過是他的玩物。人家出錢,在購買你的青春美貌的同時,連同你的人格尊嚴也一同買去。
對阿龍徹底失望以后,我想到了男友。我認為那才是我的真愛。2003年6月5日,我到達了鄭州。當我找到他的寢室時,他正擁著一個女孩。看到眼前的一幕,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孫聰敏發現我時也很驚訝,但他很快鎮靜下來,很平靜地向那個女孩介紹說:“這是娟娟,我的一位同鄉?!碧彀?!我用出賣靈魂與肉體的錢供出的大學生戀人,竟成了“同鄉”。他的話如同晴天霹靂,將我徹底擊垮了。我只記得那天同他狠狠地吵了一架,然后,我負氣回到了廣州。
回到廣州以后,我慢慢地清醒過來。一天,我告訴阿龍,我不再做他的“二奶”了,我要回家,我要趁現在還年輕,要在一個新的環境中,找一個男朋友,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不然,等人老珠黃了,誰還要我呀?我根本不顧他的挽留,將我所有的東西,包括冰箱、彩電、沙發、茶幾、席夢思床墊等統統裝箱,發往南陽的一個遠房親戚家,并通知媽媽到南陽接我。
到南陽以后,媽媽看我拉回去了許多家具,非常高興,說房子裝修好了,就差家具了。當她知道我的真實意圖后,表情很失望。在親戚家住了兩天,媽媽就帶我回到了家。
回到老家以后,媽媽對我暗示說,好馬得配好鞍,南召縣城的家具土氣,她一樣也沒有看上,只有我弄回來的家具才合她的心意。又說她睡了一輩子硬板床,想嘗嘗席夢思床啥滋味。她三說兩說就將我的心說動了,便跑到南陽市拉回了全部家具。
家具拉回來以后,媽媽又開始做我的思想工作。說這些年,由于我經常往家里寄錢,她和爸爸享慣了清福,現在胖得什么活也干不了。大弟學了廚師,在招待所上班,談了個女朋友,他想在縣城蓋一棟房子。二弟還在上高中,也需要錢。這一切全指望我了。媽媽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知道,她的意思是還讓我回廣州,繼續去做“二奶”。
為了親情和愛情我做了“二奶”,做了“二奶”反丟了親情和愛情。男友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是為了我的錢,媽媽口口聲聲的親情也是為了錢。至此,我算徹底明白了,在他們的眼里,我只不過是一臺會賺錢的機器。至于我過得是否幸福,將來如何,他們是不會顧及的。下一步我究竟該怎么走?我的出路在哪里?我的心中好累、好苦、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