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湯檔案】
小說家、教育家、學者,中國小說學會常務副會長,天津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
湯吉夫先生是與中國新時期文學共生的作家,三十年來一直筆耕不輟。出版了《湯吉夫短篇小說集》《湯吉夫中篇小說選》《湯吉夫小說選》《朝云暮雨》(長篇小說),報告文學《郭書儉印象》,以及隨筆集《津門亂彈》《湖邊記憶》等。近期出版了中篇小說《遙遠的祖父》、長篇小說《大學紀事》以及隨筆集《書齋內外》。應該說湯吉夫先生是以寫小說見長的學者型作家,但他的雜文、隨筆因其學養的深厚,同樣精彩。這里編發的是《書齋內外》的部分篇章,以饗讀者。
今天,貪官污吏的名聲,在百姓心中,早已臭不可聞。百姓心中有把尺,不合,就怨之、恨之、咒之、呼吁懲治之。而且,法律也不允許,只要暴露,就總會有追究的依據。無恥是無恥,無恥得還不算模糊。有一種無恥是模糊的,是分不清是非美丑的,有時甚至價值尺度整個都顛倒了,是成了非,美成了丑,而非成了是,丑成了美,一切都旋轉著、混淆著,讓人昏頭脹腦、沒著沒落。
這種模糊化了的無恥,是無恥的深化和泛化的表現。已經進入了骨髓,當事人已然分不清恥還是無恥。它不一定比貪污受賄更讓人恨,但是其表現卻是無孔不入,且常常發生于不知不覺之間。這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所謂“不知恥,無以治”就是這意思。無恥的模糊化,是滋生孕育大無恥的溫床。所謂徹底清除貪污腐敗,就是應當從鏟除無恥的模糊化做起。首先要讓人知道什么是恥、什么是無恥,繼而懂得應當從什么、棄什么,才有可能從模模糊糊的狀態中解放出來。
無恥的模糊化的形成大抵是受利益驅動,且從“人情”開始的。有人情當然不需特意打造,但一定會被充分利用。比如家族、親戚、朋友、同學、戰友,都是現代生活中的最為可靠的網絡。有事相求,凡有可能,一定會大開綠燈,至于其間需不需要跑動,那要視具體情況而定。至于尚未建立起網絡關系者,那就得趕緊求得人情。急事急跑動,不急則可慢慢做長線,即搞所謂長遠的人情投資了。當然投資者,不能空口說白話,要動點真格的或者變相的硬通貨。
用金錢的方式,建立或遠或近的“人情網絡”,是打亂道德體系和改變價值尺度的最基本的手段。今天生活中的人,絕對不介入這種人情網絡者,不敢說一個沒有,卻一定是極少極少。比如升官、晉級、評職稱,現在都興跑動。所謂跑動,就是要掏出錢來運動和打點,以求事情的成功。這早已司空見慣了,誰也不會覺得多么丟人。久而久之,跑動竟成了一個程序,不跑動反倒變為不正常。用錢打點出來的官不是傻子,上任以后總會先把“投入”撈回來,然后再變本加厲,終成為不折不扣的貪官,沒聽說哪個花錢跑動出來的官員,上任以后會好好地為人民服務的。到醫院看病,要想得到較好的服務,就要貢獻紅包,雖然不是所有大夫都這樣卑劣,但報上多有所載,看來也遠不是個別情況。學界的情況也大致如此,官本位的意識,加上商業化的運作手段,早已把清明的學校搞得烏煙瘴氣。申報職稱,申報碩士點、博士點,都要跑動。申報職稱是小跑動,找找評委,奉獻點好煙好酒也就差不多了,而申報碩點尤其是博點,就得狠下一番功夫了,天南地北地找評委請客送禮,動輒三千五千是常事。據說爭一個博士點怎么也得花上十萬八萬的。
這股風刮得很烈,連學生升學,也有人敢直接把紅包送到老師手里。其實送紅包的人一定愿意送嗎?也未必。但時風所及,總得隨著大溜走啊。但想到那位送紅包的學生,在學習做人期間就懂得送紅包了,進入社會以后會怎樣,只有天知道。想想不是很可怕的事情嗎?
可惜,丑惡早已不被當作丑惡,自然神圣也就不再那么神圣?;煦缥蹪?,社會的道德水準之低,如今怕也真是到了低谷了。從我們的實際情況看,全社會的物質生活的進步、教育的普及、文化水準的提高,并未能真正拉動社會道德水準的提高。今天是到了需要特別關注道德教育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