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心勸阻非良策，巧促內省乃上謀

2000年9月新學期伊始，我做了高一（1）班班主任。開學第一天，一個叫劉濤的學生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諸多特點都透出青春期孩子特有的活力，也顯示出農村孩子多有的樸實：皮膚黝黑，敦實可愛，走路風風火火，說話嗓門大開，一看便知是個心如明鏡、難懷心事的孩子。經了解，我還發現他成績優異。

然而，這個看似大大咧咧的孩子卻情竇大開——喜歡上了班里的王欣。王欣腹有詩書，氣質非凡，有朝氣、有理想，學習努力，善解人意。這樣一個胸懷大志的孩子我想不會輕易動芳心。于是，當我聽到劉濤羞澀地說出這個消息時，我淡然道：“這是平常小事，也是好事，你大膽去追求她嘛?！彼@疑良久，之后暢然松氣，如釋重負，并歷數王欣種種優點，頗顯愛慕之情。他請求我把他們調為同桌以便接近王欣，大有把單相思發展為兩廂情愿之意。我想，勸阻無益，不如暫縱待擒。于是，在調位之后我還教他如何接近王欣。

然而，劉濤的殷勤討好卻遭到王欣的冷漠以對。王欣也于被擾無奈之際向我表態：“我們學習緊張，年齡小，不適合談這些問題。”我深感欣慰，因為我對她的判斷沒有錯，否則兩人一拍即合，那我再來棒打鴛鴦就可能惹來水漫金山了?？蓜齾s堅持不懈，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想，此時最善意的勸阻也只能適得其反，所以就順水推舟，幫他分析原因、尋找對策，讓他通過讀一些王欣喜歡的書來尋求與王欣接近的機會。

如此反復月余之久，劉濤孜孜以求，王欣默默不聞。繼之而來的期中考試倒令其懸崖勒馬：在成績揭曉后，他痛苦而鄭重地宣布放棄追求王欣。我故作不解狀，詢問原因并安慰他好事多磨，從頭再來。他說：“我從入學時的第三名滑到二十六名，原因就是為追求王欣浪費了太多時間。早戀的后果太嚴重了！”我佯嘆道：“這樣放棄太可惜了！”他黯然道：“我現在已經沒有了起初的新鮮感和幸福感，反倒覺得很沒意思。”轉而又振奮地說：“老師，我覺得通過這件事獲得了對早戀的‘免疫力’，我還是幸運的，因為我在高中三年就不會再被‘感染’了。如果到高三我才陷入這件事，后果一定不堪設想……”看來，他的確內省了。我就趁機講了一番中學生不能早戀的大道理。他愕然，問我為何當初不勸阻反而鼓勵他，我說：“解鈴還須系鈴人，你陷入‘早戀深淵’無異于作繭自縛。因此，能使你真正解脫的只有你自己。而你自我解脫的前提是要真正深刻地認識到早戀的不良后果。認識到這一后果的最有效方法是親歷早戀之痛……”我說完，陷入了沉思：

學生內省自悟遠勝教師苦心勸阻。教師的勸說只是經驗化的說教，而學生的成長只能由他自己來完成，任何人都替代不了。梨子的味道只有親自嘗過才知道，道聽途說終究是隔靴搔癢、似是而非。且不受大創難以自悔，因而內省須嘗得苦果，品得苦味，而后方知此苦“不堪言”。我不勸阻反而鼓勵甚至幫助劉濤大膽追求王欣，就是讓他親身體驗早戀的苦楚，讓他自己去感悟、去選擇，從而把專心學習的愿望內化到自我需求中去。那么，他的內省實現了，而且是徹底的、發自肺腑的，決非我苦口婆心的勸說所能比。因為他已把早戀與相思苦、失戀痛等不好的情感聯結起來，并通過泛化對早戀本身產生了厭惡情緒和逃避傾向，已喻之于懷、明之于心。

促進學生內省需要巧抓教育契機，不憤則不啟，不悱亦不發。我之所以到最后才“亮出底牌”，就是因為之前時機都不成熟——劉濤在期考前雖屢屢受挫卻興致不減，說明他還沒有放棄的愿望，當然也未產生內省傾向。那么，勸阻也只會事與愿違。而當他自己提出要放棄時，時機就成熟了。所以，我馬上講道理：“愛情是人生當中最美好的感情之一，讓人神往。但中學生不具備談情說愛的各項條件，更處理不好它與學習的關系，因此，你前一段時間的做法的確不妥。”此時，這些話對他來說就不是逆耳的忠言了。

抓契機要有等待的耐心，等待則可巧施欲擒故縱之計。我對劉濤六縱，每次都是有意為之，目的就是為了“擒”。一縱是為讓他對早戀保持平常心。如此，不但能消除其不安情緒，還可減少其好奇心。因為戀愛本是一種正常的生理和心理現象，甚至是一種本能，所以學生對異性的好奇感和愛慕心亦屬正常，而不是什么奇聞怪事甚或奇恥大罪。讓學生明確這一點，就可使其不安情緒和負罪感大大降低。相反，學生就會惶惑不安、恐懼壓抑，長此以往，其心理難免變得不健康甚至畸形。而一個心理不健康的人還有望內省自悟嗎？眾所周知，越是不平常的事物就越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越好奇就越向往、越窮追不舍、越不可能浪子回頭，當然也就越實現不了自省。二縱是出于對其叛逆性格的考慮。中學生逆反心理強，寧可逆水行舟決不惟命是從。因而強行勸阻反倒會促假變真，使有早戀傾向的兩個人風雨同舟。所以，當我聽到劉濤的“秘密”時變反對（真實意圖）為鼓勵（故縱之舉），因為此時阻止勢必激起其逆反心理。三縱促其內省。當劉濤欲結束單相思的局面而發展成你情我愿的雙方戀愛時，我仍未阻止而是提供幫助，因為非此不足以使之親歷單戀之無奈和失戀之痛苦，當然也就不能使其內省。四縱為置之于死地。當我發現他雖屢遭拒絕卻樂此不疲時，我繼續鼓勵幫助，因為只有這樣才可以使他不但深感早戀本身的痛苦，還要備受早戀的懲罰——成績大幅下滑，即要置之于死地，讓他自飲苦酒，從而產生重生的渴望。五縱保永除后患。當劉濤宣布主動放棄時，我鼓勵他繼續追求，這是為了明確一下他是否徹底放棄，以求萬無一失。六縱求死后重生。當劉濤明確說出早戀的危害時，我又假意惋惜，為的是引他反思此事并從中汲取教訓和再生的力量。那么，他的話也確實顯示了回頭浪子重生之后的豪壯。

可見，通過欲擒故縱的方法等待時機、因勢利導、憤啟悱發，最終促其內省實現自我教育確為育人之上策，否則令行而禁不止，教育目的難以實現，真可謂：教師責任重如山，育人方法豈可凡？苦口婆心誠可貴，欲擒故縱神通顯！

（作者單位：海南省文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