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奉行教學研究和管理必須求真的態度,以批判的態度聽課和評課是我多年從事教學研究和管理的原則,在我心里覺得這是對上課教師的真心的關懷和幫助,因為他們需要知道自己的不足以及改進的辦法。直到有一件事發生,改變了我的這種思想和行為。
那是我在南京的一所名校擔任副校長的日子,學校舉辦了一場較大規模的教學展示活動,我有幸成為上第一節課的人。那天聽課的人很多,有來自上海、杭州等地聯誼學校的嘉賓,有南京各縣、區的同行,有特地趕來的我家鄉的教師、領導,還有省、市、區的教科研專家。面對他們,我心里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把課上好。教學內容是《異分母分數加、減法》,這個內容本來就不太容易“出彩”,偏偏我又犯了過高估計學生水平的錯誤,結果整節課學生都在我的“提拔”下進行,課堂氣氛沉悶難捱。我覺得比平時的課差了很多,我害怕而沮喪。我害怕同行們說我“不過如此”,擔心專家們從此“封殺”我的專業通道。我沮喪極了!對于我這名老教師來說,上公開課早已不是新鮮的事,為什么還會出現這樣的問題?而且是在這樣一個關鍵的場合。我一直自認為心里承受力還可以,但是那一次我真的非常沮喪和失落,笑容僵硬地掛在臉上。
接下來是評課活動,評課人是原江蘇省教科所成尚榮所長。他不僅是一位學者,而且是一位仁者,他在評課活動中既實事求是地指出了我的不足,同時又毫不吝嗇他的夸獎。他極力挖掘我課堂中的一些亮點:我意識到的和我沒意識到的、課堂現場實現的和沒有充分展現的。他充分肯定了教學中我所追求的理念和擁有的理論支撐,同時將課的評析與我所進行的智慧教育方面的研究聯系起來,充分肯定了我在“智慧教育”這一課題研究中的付出和作用。整個的評課活動中,他的臉上一直帶著真誠的微笑,這微笑讓沮喪中的我得到莫大的慰藉,我低垂的頭逐漸抬了起來……
更令我感動的是,他在當天的晚上又和我通了一次電話,由于忘記了我的電話號碼,他是通過校長才和我聯系上的。電話中,他沒有直接地說我的課如何如何,只是和我聊了些其他方面的事。我知道他很忙,他并不是想和我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而是想借此給我一些安慰,一些鼓勵。他是如此智慧,如此善解人意,他知道如果說課上的很好,這既違背實際,我也不會認可。所以他就避開了我的傷痛,說一些課題研究方面的事。我雖愚鈍,但是如此用心良苦的關愛,我豈能感受不到?我何德何能,竟能受到如此智慧的關懷?我的心里涌起陣陣暖流。從那一刻起,我暗暗下定決心:今生都要像他那樣面帶微笑評課。
現在,我已從一名副校長升為正校長,工作的學校也發生了改變。但是,帶著微笑評課卻一如既往地沒有改變,這是我終生奉行的準則,并以最大的努力去踐行。
帶著微笑評課體現的是評課者對執教者的尊重,這表明他沒有被所賦予的評價權力迷失本性,評課者與執教者在人格上是平等的!評課者的權力在于指出執教者“課”之優缺,提出改正的要求和建議,而不在于因執教者“課”上得不好而對其進行肆意的批評,甚至人身的攻擊。
帶著微笑評課體現了評課者對執教者的關愛:評課活動不僅關心著教師的“生產力”,而且更加關心“生產力”的主體——教師作為人的尊嚴、價值和幸福的生存狀態。
帶著微笑評課呈現出聽課者對被執教者的積極期待,它將評課視為一種促進教師發展的機會和行為,而不是作為自己炫耀學術水平的舞臺,施展行政權力的場所。行政或專業的權威可能壓迫教師被動地接受某種“指導”,但不可能得到教師心悅誠服的行為改進。只有在彼此積極期待的氛圍中,雙方才能敞開心扉,進行平等的對話和交流,接納對方的觀點。
其實,評課者帶著微笑評課呈現出的不僅是對執教者的尊重、關愛和積極的期待,同時也向參與評課活動的人們展現了自己平和的心態、善良的心地和寬廣的胸襟,帶著微笑評課是他(她)學術水平或管理水平達到一定境界的體現和標志,是一種做人、做事達到成熟境界的標志。
這里的微笑不是那種不惜犧牲教育科學性和管理原則性的吹噓和捧場,也不是虛假的應酬和客套,而是實事求是的“有一說一”!
帶著微笑評課,評課者會收到微笑的回應和報答,這源自對“人性本善”的堅信。
愿微笑常掛在評課者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