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非是我大學時的同學,也是同鄉。1980年我們一同從湖南考入北京師范大學教育系。
肖非的老家在湖南寧鄉,我的老家在望城,是相鄰的兩個縣,現在已同屬于長沙市。我的家鄉正好與寧鄉接壤,我的許多親戚也在寧鄉,所以寧鄉就是我童年最熟悉的一個外縣。我們兩家的距離大約就百十來里路,可在連自行車都很稀有的年代,這個距離就很遙遠了。
1980年到北師大教育系,因為是同鄉,我和肖非很快熟絡起來。他只大我兩歲,和他相處卻能夠從他那里感受到兄長般的溫暖。我在一班,他在二班,同一年級兩個班總共八十多人,大課都在一起上,但班級活動就很少在一起。
那時上大學雖不要學費,還有二十幾元的生活費,但日常消費還是要家里負擔的。他的家境比我的要好一些。在我缺錢又需要花錢的時候,就需要借,這時我都會想到肖非。今天我手頭上比較寬裕了,學生時代的窘迫仍記憶猶新。因為我有一個深切的體會,向人借錢是一件很難為情的事,我的感覺是小心翼翼加誠惶誠恐,所以現在我經常主動地借給我學生錢。
1984年本科畢業后,我們都上了研究生,仍舊同學。那時研究生招生規模還很小。宿舍分配是按報到先后,所以,一個宿舍五個人可能來自五個系所。研究生二年級時,一個同學將肖非女友寫給他的情書私自拆開并給其他同學傳閱,肖非沒有聲張,更沒有對那個同學大加討伐,而只是默默地將信收回,給相關同學以極大的教育。
研究生畢業后,我們一同留校任教,我們又成了同事。由于他學術研究上的杰出成就,特別是他在作為系里主要領導的崗位上表現出的勤奮、踏實、廉潔、公正,贏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評,他早早地破格晉升為教授。
作為生活中的人,他也曾遭受誤解和委屈。每當這種時候,他都只是羞澀地一笑,無奈地搖搖頭。由于他所在的專業沒有博士學位授予權,所以他一直沒有讀博士學位。也僅僅是由于這個原因,他申請博士生導師的資格多年來一直未獲通過,他卻沒有因此在工作上有絲毫的懈怠。
肖非矮胖矮胖,就這點而言,我倆算得上難兄難弟。咧嘴嘿嘿一笑,搖搖頭,一臉的無奈和無辜,是他經典的表情。他性情溫和,寬厚沖淡。我常常會將我處理問題的方式和肖非相比,結果往往會令我汗顏。我性子直且急,每每不平則鳴,也時常口不擇言,偏激中透著尖刻。尖刻,就是略帶深刻的尖酸和刻薄。言辭尖刻的人,人緣往往不好,在一個缺乏理性修養和寬容精神的國度,尖刻的人的日子就更加不好過。
智慧圓融的人是不會尖刻的,也能寬容尖刻之人。具有這等人生境界的人,總能設身處地地理解他人并能從別人尖刻的言辭中發現閃光的思想。這標志著一種生命狀態,未完成的和敞開的生命狀態。同學肖非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大學教師私下交談的時候也難免會說別人的一點閑話,正所謂“誰人背后無人說,哪個人前不說人”。可這么多年,我卻沒聽到誰對肖非有負面的評價,這是多么地不易。古人說:“以人為鑒,可知得失。”從同學肖非身上,我感受到的是寬厚,是善良,感受到的是天道酬善,是德福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