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家梁
為汶川大地震慷慨捐贈的無數義舉,已經充分顯示了中國人民空前的團結和從不缺乏的愛心。但是,在這個緊要關頭,個別隨意許諾卻遲遲不兌現的人讓人著急。胸口拍得多了,連自己也分不清哪句是諾言,哪句是戲言,哪句又是脫口而出的“豪言”了。對于習慣開“空頭支票”搞“捐贈秀”的人,如何監督?最好的辦法自然是“透明”公示。
最近,民政部要求所有的接收機構、各級民政部門接收的捐款,一律不得從捐款中支出任何工作性的費用。紅十字會總會亦鄭重承諾,將定期向社會公告所接受的賑災捐款捐物及調撥、分發、使用情況,接受政府部門的審計及社會監督;并要求各級紅十字會不得在賑災捐款中提取管理費。眾所周知,所謂的“工作性費用”和“管理費”,常被認為有“雁過拔毛”的嫌疑。如何接受監督?最好的辦法亦是“透明”公開。
據權威人士介紹,在國外,不但慈善機構的每筆捐款都要有詳細的使用說明向公眾報告,其會計賬目,甚至工作人員的工資都要“透明”。如日本對募捐金額會定期在網上公開,根據《情報公開法》(2001年頒布)普通民眾可以查看各級政府的有關情況,合理監督,防止出現以權謀私、貪污腐敗。“透明”是防腐劑,既能消除誤會,又能給“工作人員”完整的清白,何樂而不為呢?
在我們的精神傳統中,季札一直是人們的偶像。《史記·吳太伯世家》里稱:公元前五百四十四年,吳國公子季札出使中原,途經徐國。徐君對季札佩帶的寶劍,甚是艷羨。季札考慮到出使的需要,暫時沒有贈送。后來,季札出使完畢再經過徐國時,徐君已駕鶴西去,于是季札“乃解其寶劍系徐冢樹而去”。季札做了件千古傳頌的漂亮事,他的“瀟灑捐贈”和“恪守信義”張揚天下。徐冢也因此成了“景觀”,如今依舊巍然。
在某種意義上,捐贈被公認為“社會的第三次分配”。透明的捐贈使用,有助于彌補第一次、第二次分配的缺陷與不足,然而,“捐贈”一旦被使用得不甚“透明”,則很可能催生出些恬不知恥的“乞丐王”,以及被天上的餡餅砸得兩眼亂冒金星的暴發戶。只知贈與的痛快,而不問結果的季札式的捐贈,往往會助長投機耍滑的懶蟲,會催生夸大災情牟取利益的好“政績”的“父母官”,于構建和諧社會,沒有一丁點兒的裨益。要“透明”,就必須深入災區,仔細調查。走馬觀花,只能陷入人家蓄謀已久的偽“透明”之中。
在直接而具體的捐贈活動中,捐贈人都希望能看到是誰接受了自己的幫助,效果如何。財產等于母雞,雞蛋用來捐贈做好事,當然最好是讓雞蛋孵出小雞來,讓小雞長成母雞,周而復始。即使是億萬富翁大慈善家,也不會做現代“季札”的。譬如年過八旬的港商余彭年先生,幾年前捐贈十輛救護車,事先議定只能用于救死扶傷,而后來他發現,有一半已經變成“辦公車”了。捐贈的使用,一旦與某種色彩互相掩映,也許就無法變成真正的造福弱勢群體的社會活動,而且會給施善者的積極性帶來無形的打擊。
我們的同胞都有個好習慣——對于受了災的兄弟姊妹,甘于慷慨解囊,對于災區的官員總寄于無限信任,希望他們能勒緊褲腰帶,帶領災民奮起自救,用好每一個銅板。我們的同胞還有個好習慣——拿出去之后,就不好意思打聽款項的去向了。尤其是捐贈給本來就處于水深火熱的災民,除了惻隱,便是唏噓,豈有他哉?這種縱容“模糊”的情緒,這種客觀上的“善”,與貪婪者身上的“惡”一旦有了意想不到的“交叉”,犯罪就有可能成為事實。
“與人玫瑰,手留余香。”這類話最好僅僅是慷慨解囊者自己的感嘆,如果由始終堅守“模糊”使用捐贈的人堂而皇之地吐出口,味道就變了。為了避免如此不堪的局面出現,公開、透明也許就是最好的辦法。如今,《捐贈法》的出臺讓許多慈善者的善舉得到“保護”,也看到了光亮,這不僅對于此次賑災有重大的意義,對未來中國的慈善事業也是莫大的“善舉”。
[原載2008年6月6日《諷刺與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