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憂傷（組詩）

五營

離開這條省道

五營就像是一朵被掐滅的花朵

誰也不會懷疑

縮成一團的五營

在做著怎樣的突圍

帶著最后的一塊玉米地

帶著最后的一粒花生米……

陽光還在

陽光在給幾只羊讓道以后

將干凈的身子躺在了我

身旁的沙海上

從此我記住了我到過五營

并喝過那里的苦水

喝過了以后

想吐也吐不出來的苦水

胃痛的時候想到干餅

像是有誰在我的胃里

他手里拿著牧羊的鞭子

狠狠地抽打這陰暗的

時而收縮時而擴張的刺猬

這時候我想到了干餅

其中包括我平常不喜歡的

手工制作在鐵板上烘烤的

那種

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

“清真餅”

微微烤焦的金黃里溢出麥香

但我現在只能熬著

在這午夜后巨大的黑暗之中

我的胃是渺小的一個胃

我的疼痛是渺小的疼痛

比一棵冬天中的樹還要渺小

擔憂

草原上花都開到天上去了

自從山丹碰到詩人梁積林回來

我變得敏感多愁

現在又是星夜

我騎過的那匹老馬

不可能知道我在為它擔憂

在五樓陽臺上站了一會

直到把一棵樹看成了一只鷹

直到把迷亂的月光看成了

山丹的白雪

今夜時間必將從我的身上

開始彎曲

等車之前

我用十分鐘的時間閱讀

一朵比拳頭還要小得多的黃花

又用六分鐘的時間

朝圣一只蜜蜂勞動和愛的全

部過程

下午四點的陽光

像是被風挑起來的幾根金線

當我將花朵含在手掌

大地的憂傷迅速走遍我的全身

之后我在車上

司機多次問我為什么發笑

但我沒有告訴他我不想

一一一一告訴任何的人

等待雨的過程

直到黃昏我依然和樹

稱兄道弟還能看清

天際上草莓紅一樣的謊言

磨亮的鐮刀已蠢蠢欲動

像在中秋

恍惚的世界云在沉睡

夜歸的人一身塵土

我只能想象他如何在房間

抖落生活中的某些碎片

馬車一輛接一輛飛馳而過

鷹翅上的工廠天堂的員工

這些事物我懷疑是否真的

存在

寫完這首詩的時候光升起

在海面

我在做著另外的事情這關

乎我的生計

和地上還能看見的淺薄潮濕

無關

覆蓋

我獨自上路

我的雙腳和思想不停地覆蓋

以往的腳印和陰影

一群孩子的笑聲

覆蓋了另一群孩子的笑聲

一群鴿子的朗誦

覆蓋了另一群鴿子的朗誦

我真的很想讓自己高興

用這短暫的高興覆蓋掉

長久以來因你而帶來的痛苦

責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