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紙工藝小史

剪紙是用鏤空透雕來創(chuàng)造美的一種藝術表達形式。對鏤空透雕美的追求最早見于新石器時代大汶口文化遺址出土的陶豆足部及周代的銅帶飾、戰(zhàn)國的銀箔鏤空刻花弧形裝飾物、透雕玉璜等器物上。1966年湖北江陵望山一號墓出土的一件戰(zhàn)國鏤空刻花皮革,在很薄的皮革上刻有細密的圓、方和三角形組成的連續(xù)花紋,說明當時除了沒有紙作為材料外,在技術方面已經(jīng)為剪紙藝術的產生奠定了基礎。在金、銀、銅、木等工藝美術品的各種裝飾圖案設計中,也可以看到剪紙藝術的蹤影。如唐代平脫銅鏡上的鸞鳥、綬帶紋,是以金箔刻制的飾片,用漆平粘于素胎之上,空白處填以漆,再經(jīng)打磨而后出之,花紋與漆面平行,此法稱之為平脫(圖1)。又如與剪紙有密切關系的皮影戲,也是從剪紙蛻變而來。《漢書》上記載:齊少翁張帷幕,使?jié)h武帝在夜間隔遠觀,可看到已經(jīng)死去的寵妃李夫人之魂影。這是以紙或皮革剪成生前的體態(tài),燈光投影,映帷幕上,夜間隔幕遠望,感到栩栩如生。這就是皮影的濫觴。皮影戲盛行于唐宋之間,并一直延續(xù)到今天。
上述工藝品不論在制作技術或藝術效果上,都孕育了剪紙藝術,開了剪紙藝術的先河。而真正用紙剪成的剪紙是1959年新疆吐魯番阿斯塔那地區(qū)出土的南北朝時期的五幅剪紙,有團花、對鳥、對猴等,其無論在構思上,藝術表現(xiàn)上都相當成熟(圖2),想必在此之前已有剪紙存在。再比如紙錢,晉至唐時期的隨葬品中已有紙錢出土。《鼠璞記》載:“紙錢起于殷長史,南齊東昏侯剪紙為錢,以代束帛。”《封氏聞見記》:“古者享禮鬼神,有圭璧幣帛。事畢則埋之,魏晉以來始有紙錢。”古代紙錢雖未達到剪紙成熟階段,但剪紙藝術已在演變過程中。
中國剪紙發(fā)展到宋代,已經(jīng)在民間普及。宋代民間剪紙的應用范圍很廣,有的將剪紙作為禮品的點綴,有的貼在窗上,特別值得注目的是走馬燈(內裝剪紙形象)對普及剪紙的作用。宋代人每年正月十五的“燈市”活動很熱鬧。民間剪紙就是通過走馬燈的形式開始走出家門進入社會的。這時更出現(xiàn)了專業(yè)的剪紙藝人,據(jù)周密著《武林舊事》記載,當時杭州就有“剪字”、“鏃影戲”等專門從事剪紙或同剪紙有關的手工業(yè),“每一事率數(shù)十人,各專藉以為衣食之地,皆他處所無也”。周密在《志雅堂雜鈔》中,記載汴梁(今河南開封市)的剪紙藝人時說:“向舊都大街,有剪諸角花樣者,極精妙,隨所欲而成。又中瓦有俞敬之者,每剪諸家書字皆專門。其后,忽有少年能于袖中剪字及花朵之類,更精于二人,于是獨擅一時之譽。”
明代剪紙已達到很高的藝術水平。1965年在江蘇江陰出土的一把明代折扇,在扇面的雙層紙間,夾裱著一幅精美的“梅鵲報春圖”剪紙。著名的佛山剪紙,在明代就已經(jīng)遠銷東南亞。到了清代,如清帝大婚時的洞房坤寧宮,室內的布置一直保留著滿族的習慣:墻壁紙裱、四角貼著黑色的“喜”字剪紙的角花;頂棚中心貼著龍鳳團花的黑色剪紙。
剪紙藝術作為造型藝術一個獨特的藝術品種,有它獨特的造型方法和表現(xiàn)手法。在構成上,它要求所表現(xiàn)的事物平面展開、互不遮擋;造型上要求高度簡練和外輪廓高度概括;手法上要求相互連接,風格上要求裝飾風格夸張變形,這是由它的工具特性和生活實用要求決定的。剪紙藝術的工具材料及其制作方法都很簡單,只要有一把剪刀(也有的用一種特制的小刻紙刀)和幾張顏色紙即可。一般都把好幾張以至好幾十張紙同時疊起來剪,每次可以剪出更多同樣的作品,但太厚了則剪不動。剪紙的制作程序,一般先用毛筆在紙上畫一大輪廓,然后照此用剪即成。技術較高的藝人則能直接用剪而不需先畫輪廓。但輪廓僅是剪紙造型的基本骨架,還需要各種細節(jié),如動物的眼、衣飾的花、鳥雀的翎毛等等,使之充實、豐富、美化。剪紙的藝術效果最后正落在這個“刻”字上。剪紙又稍不同于刻紙。首先是工具不同,在剪刻技法、技巧的運用上,也絕不相同;在風格、特色、藝術效果上,也是不同的。但它們是孿生兄弟,同屬于剪紙藝術的范疇。
二、古陶瓷上的剪紙貼花

剪紙貼花,又名剪紙漏花,古代工匠成功地把民間的剪紙貼花樣移植到瓷器上。但也有其工藝上的局限性和特點。宋代吉州窯的剪紙貼花大致有兩種,一種是把剪紙直接貼于瓷胎,然后施釉,揭起剪紙圖案就露出瓷胎和釉色相對的清晰效果。這種手法一般與描繪、剔刻相結合,故也稱“剪紙?zhí)藁ā薄A硪环N剪紙貼花是在瓷胎上先施一次含鐵量高的釉,然后將剪紙圖案貼上,再施第二次含鐵量低的釉,揭掉剪紙圖案,燒成后,呈現(xiàn)出兩種釉色不同的鮮明色彩效果。
剪紙貼花瓷的裝飾題材總是和裝飾者的審美意識、生活環(huán)境相關聯(lián),吉州窯的剪紙貼花裝飾散發(fā)著純樸歡快的鄉(xiāng)土氣息,既豐富了瓷器裝飾,又使我們了解到南宋時期江西地區(qū)民間剪紙的部分內容。它和當時的民俗密切相關,多用龍鳳、蝴蝶、吉祥語等。圖案語言也和民俗一樣,宋代吉州窯常用鸞鳳和鳴、雙宿雙飛來象征美好生活,反應了人們要求生活安定、和睦、團結的愿望。直接運用吉祥語也很多,如“福壽康寧”、“金玉滿堂”、“長命富貴”等(圖3),把書法和剪紙有機地結合起來,字字相連,筆勢圓潤挺拔,結構舒適奇特。黑白空間的處理既隨字的骨架又作了圖案式的調整,耐人尋味。
吉州窯是我國陶瓷史上規(guī)模較大的瓷窯之一。產品種類繁多,最著稱于世的是它的黑釉瓷(或稱吉州天目釉),如木葉天目、剪紙漏花等。它的釉色變化不僅豐富多采,而且燒制工藝獨辟蹊徑。根據(jù)江西省文物工作隊和吉安縣文管會于1980年冬的發(fā)掘,得出吉州窯燒造的歷史為:創(chuàng)燒于唐代,發(fā)展于五代和北宋,極盛于南宋,元初趨于衰落,明朝中期一度有小規(guī)模的短期生產,前后達一千二百年之久。由于其產品主要面向民間,所以必須便宜美觀,利用剪紙進行裝飾,既簡單又美觀,符合生產要求。特別是吉州窯采用以窯戶為單位的生產方式,而且是耕且陶焉,在窯戶的成員中既有民間剪紙能手,又有燒造巧匠,生產剪紙貼花瓷器就順理成章了。
以前古陶瓷界認為,剪紙貼花瓷藝術是吉州窯首創(chuàng)。但據(jù)報道,1997年在河北省先后發(fā)現(xiàn)了三件飾有剪紙花樣的唐代瓷器,經(jīng)文物專家穆青先生鑒定,其特征與唐代河北邢窯和早期定窯較為接近(圖4)。從而把剪紙貼花陶藝提前了兩個多世紀。其實唐代生產剪紙貼花陶瓷,應當不止上述二窯。如廣州西漢南越王墓博物館及揚州市文物商店收藏的唐代壽州窯枕也應屬于剪紙貼花器(圖5)。看來,吉州窯是繼承了唐代的剪紙貼花陶藝,在這個基礎上又發(fā)明木葉貼花這一比剪紙貼花更為簡便的工藝手法,使吉州窯錦上添花。 (未完待續(xù))(責編:雨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