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還有幾只鳥

“樹上有四只鳥，‘砰’一槍打死了一只鳥，樹上還有幾只鳥？”

這是一個老掉牙的兒童智力測驗題，但阿布每次出題總顯得興味盎然。阿布年輕時曾擁有一桿心愛的氣槍，死在他槍下的鳥兒不計其數(shù)，他有資格無數(shù)次重復這個如今叫做腦筋急轉彎的趣味題。

孩子們像鳥兒一樣嘰嘰喳喳搶著回答：“樹上一只鳥兒都沒有啦！我們才不上你的當呢。”如今的孩子個個都是神童，他們差點笑阿布弱智呢。

阿布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詭秘地笑了。阿布說：“弱智了是不是。孩子們，告訴你們吧，樹上還有三只鳥，打落下的是鳥媽媽呀，剩下的小鳥想逃走，可是翅膀還沒長成哩。”

孩子們“哎喲哎喲”叫成一片，仿佛恍然大悟，又仿佛有點不服氣的樣子。

“樹上有四只鳥，‘砰’一槍打死了一只鳥，樹上還有幾只鳥？”阿布繼續(xù)發(fā)問。

孩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個勇往直前回答道：“還有三只鳥，三只小鳥么。”

阿布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越發(fā)詭秘的樣子。阿布說：“不對，還有一只鳥，一只死鳥。”孩子們知道自己又掉陷阱里了。這回他們聽到的解釋是：被打死的鳥兒沒有掉下來，它被一根樹杈掛住了。

這個變幻莫測的謎底真像一個黑咕隆咚的地洞啊。

阿布卻緊追不舍，再次出題：“樹上有四只鳥，‘砰’一槍打死了一只鳥，樹上還有幾只鳥？”

小神童們不再回答。這個與死亡有關的反復提問已如烏云一樣遮沒了他們，那一張張小臉上甚至有點神色不安了。

阿布的語調變得緩慢而低沉，阿布說：“樹上還有兩只鳥。”

在一種幽幽的氣氛中，阿布開始了他又一次的詮釋：被打死的鳥兒沒有掉下來，它被一根樹杈掛住了。有幾片羽毛飄落下來，伴隨著星星熱血。阿布在荒郊的這棵樹下仰望著，如今的鳥兒越來越少了，他要想法把它弄下來。正在這時，原先被嚇跑的三只鳥兒中的一只又折了回來。只見它在樹頂上飛過來，飛過去，往返徘徊了好一會兒，最后便落到了那只死鳥身旁。它在同伴的身邊惶恐地跳來跳去，用喙輕啄同伴滴血的傷口，仿佛要喚醒那飛逝的生命。然而，它的努力毫無回應，灰蒙蒙的天空凝固了一般。終于，它發(fā)出一陣凄絕的呼號！它叫得那么慘烈，那么哀痛，全然忘記了樹底下的危險。每叫一聲，它藍黑色的尾羽往上一翹，猶如人在悲痛欲絕時的仰天慟哭。原來這是一對愛情鳥啊。阿布的心被深深震撼了！

那時候，阿布正沉浸在新婚的無比甜蜜之中，他不敢想象與嬌妻的生離死別，那將是怎樣的肝腸寸斷。而眼前，這對愛情鳥的幸福生活正是被他一槍擊得粉碎……

阿布真的不愿相信，那只飛回來的愛情鳥就這樣守在它的愛侶身旁，長久地哀鳴傷啼，直至口吐鮮血，氣絕而亡。

“后來呢，后來呢？”孩子們急切地追問，他們沒想到，這“樹上還有兩只鳥”的答案里，還藏著這么個故事。雖然孩子們尚不懂得愛情，但他們脆嫩的童音里，分明充滿了哀傷。

阿布用中指拭去眼角的一滴淚水，嘆了口氣，說：“后來，阿布就在樹下埋葬了那對愛情鳥。他狠狠砸斷了氣槍，發(fā)誓不再打鳥。從此后，他逢人便講愛情鳥的故事。他說，傷害鳥類就是傷害我們?nèi)祟愖约喊　！卑⒉嫉谋檠堇[感動了越來越多的人……

后來，日子一年一年地過去了。當年埋葬那對愛情鳥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美麗的街邊花園。高枝低葉間，樹上的鳥兒成雙成對歡快地婉轉歌唱，這難道不是世上最美妙的音樂？

如今，阿布兒子的兒子也快上幼兒園了。當了爺爺?shù)陌⒉既砸豢滩煌斈甑哪且荒槐瘎。€把愛情鳥的故事化做腦筋急轉彎的問題，去啟迪孩子們幼小的心靈，他要從小教給孩子們大自然的和諧之音。因為他看到，那藍天下飛翔的生靈還時不時地成為一些人的盤中美味。阿布說，只要鳥類被傷害的行為一天不絕跡，老阿布就一天不停止他的悲情演繹。這時候，孩子們看到，阿布爺爺?shù)难劢怯忠淮伍W爍出動情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