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老范,是我剛轉業到文聯機關上班的時候。因為有位朋友聽說文聯辦有一份文學雜志,想讓我幫他發篇小說,于是就找到了老范。老范是小小說專欄的責任編輯,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悠閑地坐在桌前噴云吐霧,我想那煙肯定是哪位虔誠的寫徒孝敬他老人家的。我也沒想到帶盒煙作為見面禮,畢竟是求人家辦事,怪不好意思的。
和老范真正熟稔起來,那是零五年九月份以后的事情了。我有幸跟隨濟南“追溯母親河”作家采風團去祖國的大西北轉了一圈,和老范是同睡、同吃、同行動。記得最初和老范分到一間房休息的時候,老范頗為同情地勸告我,他晚上睡覺打呼嚕,又喜歡抽煙,要不要和別人換一換?我心里一陣感動,雖然眼淚還沒有涌出眼眶。可見他對小同志還是很體貼和關心的。
老范喜歡喝點酒。那次西北行,記得是在途經西寧的那晚,老范、羅珠、楊健和我湊在了一塊兒,喝的是青稞酒,吃的是牦牛肉、酸奶片,大家喝得都很盡興。盡管下酒菜不大對老范的口味(他也有可能嚼不動那死硬的牦牛肉,可是當時夜已深,真的已沒有別的可吃的),但老范興致很高,喝得臉紅紅的?;胤块g后,老范還一個勁地對我說,這青稞酒真好喝,喝得恁恣兒!多買點帶回去。我不大會喝酒,但這青稞酒確實夠味,回味起來至今意猶未盡。人生哪得幾回醉,能醉且醉須盡歡!可惜的是,我們還有很多路要走,帶不走許多酒。
老范是土生土長的濟南人,他曾在濟南靠近黃河的一家工廠當過工人,還趕過時髦,到當時改革開放最前沿的深圳做生意,最終回歸為文化人。他人緣不錯,本分實在,做事情很執著專一。同事們都習慣叫他老范,覺得這樣稱呼起他來心里很踏實。老范有很長一段時間一直生活在老天橋下的棚戶區五路巷里。說起這里,就不能不說說他最新出版的長篇小說《五路巷》,這也是他做事情很執著專一的很好例證?!段迓废铩肥且徊繉懙煤苄量嗟臅?從二零零零年之前的構思動筆,到二零零七年春天正式出版前的最后修改,連老范自己都不知道到底修改了多少遍),也是濟南文學史上迄今為止惟一一部描寫濟南(天橋)市井文化的小說,有一種相當醇厚的濟南味道,濟南方言(俚語)運用得恰到好處,被評論家們譽為“簡直是一部濟南民俗文化史”,開了濟南文化小說創作之先河。
曾經滄海難為水。很多年來,老范在自家窗臺下寫作的時候,心里念念不忘的永遠都是五路巷里好幾十年的人和事。這個五路巷縱橫交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深深淺淺地埋藏著許多濃得化不開的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古道軼聞。在老范書桌的窗外,看得見古樸小院內的花草狗貓,聞得到斑駁小巷里的氤氳氣息。這一刻的老范內心很安靜,腦海里全是形形色色的小巷人物及那些人物的生活細節,往日的記憶揮之不去、拂之又來。老范是那么迫切地想把五路巷的風俗人情及各色人等的坎坷身世寫出來,好像他如果不把他們寫出來,不僅會令他寢食難安,還會讓他覺得他這一輩子算是白活了。他對小巷外面那些喧嘩與騷動、那些密密麻麻的鋼筋水泥的叢林感到茫然無措,他寫得艱難而緩慢,永遠也趕不上世事變遷的節奏?!段迓废铩返某霭姘l行,真的讓關心和支持他的朋友和同事為他感到十分欣慰,就像一顆懸著的心終于為他而落地。
雖然說是同事,因為他工作性質的關系,我已有一些時辰沒見著老范了。最近聽說五路巷所在的棚戶區官扎營要拆遷,不知老范是不是要搬出五路巷,面對此情此景,老范肯定又有更多的感慨抑或欣喜。我曾經也在官扎營生活過一陣子,但沒去過五路巷,看來應該去看看了。
老范姓范,名廣君。
本欄責任編輯:孔 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