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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多的夜晚

2008-01-01 00:00:00
當代小說 2008年1期

顧名思義,我們蔸村以前也就是個村,很早就有先輩人來這里耕種漁牧。后來馬路就通過來了,恰是那年我生下來,我跟村外馬路一樣的年紀,同庚。后來村就不村了,越來越靠近縣城,最后就成了城郊區一部分。我們要花好長時間去想,我們是不是就此變成城里人?思考歸于思考,糞擔子照樣要早晚挑兩挑。

有一天有一堆人在村口馬路上,橫著馬路修筑工事。路兩側散著很多水泥磚,讓我還有狗蛋蘇楊諸人以為這幫人要把馬路堵上,搞搞破壞。當天我們不下地干活,也不去挑糞,靜靜地看著這幫人怎么折騰這條跟我同庚的馬路。卻原來,他們橫著路修了一道門,老遠看去像是古代怨婦留下來的牌坊。這樣,我就以為這幫人是給我們村修一道門。畢竟是一個村,就該有一道大門,讓人走進來時知道自己進村了,讓人走出去時知道出村了。多好!橫著馬路的門修好了,一側還修得有一間狹長的小房間。過幾天幾個鎏金的字體掛在那門上,我們才知道那可不是給我們村修的大門。現在哪還有白來的好事?

那幾個字清白地寫著:城南收費站。

搭幫在小學混了幾年,更搭幫那幾個字又大又清晰還閃爍著金光,我們才知道那不是村大門。收費站要收什么費呢?村里好多沒見識的人莫名緊張了起來。村支書便跳出來解釋說:“哧,誰要收你們的錢?你們有幾個錢可收?既然橫攔在馬路上,就是要搞車子,搞司機。”

事實也是這樣,收費站很快開張了,并在前面不遠的地方立起一塊綠牌子,上面寫著定價。不同的車有不同的價碼,個大的多要,個小的少要。兩個輪的摩托車來往竟然也要收錢,一開始是一塊,過得半年就漲到了兩塊,平均下來一個輪攤一塊。

但我們村的摩托免收過路費。收費站有三個班,十來號人。他們主動通過村長向村里傳達說,蔸村人買的摩托都不收過路費,但事先要把摩托推到收費站去做個登記,讓他們站的人把車認認,熟眼了,一看見就揮揮手放過去。

我們村沒有幾輛摩托,這也反映村指標,靠近縣城,成為城郊甚至成為縣城的一部分,暫時眼下也沒撈得幾多好處。我有一輛錢江的,推到收費站,一個女孩給我的車做了登記,還夸我的車是整村最好的。我一高興就說:“妹妹你真有眼光,要不以后每天我接你上下班?”除了種菜,我也到了尋個女人結婚的年齡。看見收費站的女孩,心里騰然冒出癡心妄想。萬一她腦子進水,鐵了心要嫁給我這個菜農,我又能有什么不樂意的呢?

她事急的時候跑來征用我的摩托和我這個人。每回拉她,不是往她家里跑,就是去趕飯局或者去火車站送人。事完了我又把她妥妥帖帖地拉回收費站,然后她收她的費,我種我的菜。有一次我用摩托替她干了大半天的活,她的感謝之情來得很強烈,就給我傳個吻。回蔸村后我把狗蛋和蘇楊叫來,把我當天的經歷講給兩人聽。他們問那女孩的吻具體落在了什么部位。我如實地說,不是落在我唇上,而是落在我左臉那塊顴骨高高聳起來的地方。蘇楊就笑著說:“那不叫吻,頂多叫戳。女孩根本沒有跟你好的意思,再這樣玩下去你是白癡。”

她從沒有嫁給我的意思,我也不會有多的想法。我很高興認識一個有班可上的城里女孩。她算不上漂亮,但肯定會嫁得夠本。

她姓黃。我在心里叫她小黃,嘴上也是這么叫,小黃,小黃……不能連聲地叫,連聲了就有點兒像喚狗。

我得說,知道收費站是怎么賺錢以后,半個村的人都對種菜失去了興趣,有好長時間無精打采,下了地撂一陣亂鋤,種籽也不是點進土里,而是放手一撒。壞了一茬菜后,大家才把心態收回來:收費的就是收費的,種菜的就是種菜的,人比人氣死人,菜照樣要種下去。

收費站的人賺錢,什么技術都不要學,只要學敬禮。見車開來了,停下了,叭地一個敬禮,對方就乖乖掏錢,五塊、十塊、十五塊……收費站的人遞去的只是一張窄窄的收據,錢就拿穩了,收進錢柜。

我抽時間在收費站不遠的土丘上觀察過數次,每一個小時從收費站過去的車不下五十輛,平均每車八塊錢計,他們可以坐收四百塊錢,一天下來,這個數目會是好幾千。于是我想,小黃的工資會是多少?我看見小黃給付錢的司機敬禮,她仿佛天生沒有敬禮的細胞,那禮敬得像是擦額前的汗珠。我為她干著急。敬禮這事我干得很好,有天賦,很小的時候在村里看戰爭片,銀幕上的解放軍打敬禮我也跟著做,周圍的人都嘖嘖地夸我學得真像。現在我依然能把敬禮的手勢做得極到位,但沒用。小黃敬禮很難看,但司機照樣會把錢掏給她。

收費站的存在擾亂了我的心情。我種小白菜的時候就想,一輛小車通過收費站,付的過路費可以買五斤小白菜;我種香蔥的時候就想,可以買兩斤香蔥;我種蘿卜秧的時候就想,他媽的,能抵十幾斤紅蘿卜呢……

不光是我,村里別的人也找村長說:“村長,那個收費站是搭幫我們蔸村的地頭建起來的,他們一天捏錢捏到手抽筋,賺得太多,能不能給我們村也分一點兒?”村長心里其實也是這么想,去交涉了一下,苦著臉回來。他說:“想都不要想,那錢收上去是交給國家的。我們村拿走一分錢,也是犯了國法。”他說話的樣子很沉重,村里人一聽也嚇得不輕,再不敢生出坐地分贓的想法。

往年冬天都不太冷,這一年忽然變得很冷。下一場雪,積得有一尺多厚。我記憶中這是最來勁的一場雪,要是在雪地里走,就必須不停地走,偶爾停下來也要蹦蹦跳跳,否則會凍傷腳骨。

被雪蓋了以后村子就變得有些怪異。村口馬路上的雪被縣城里動員而來的人堆到了路兩邊,沙礫的路面在正常情況下是灰的,灰得很好看。因為周圍堆滿了雪,現在路面變成黑的,油亮著,把整塊白從中間豁開了。收費站被雪壓住,顯得比以往小。雪把一切都映得冷白,但收費站的小屋內還亮著燈光。那里面裝了一臺空調機,外機掛在屋頂,葉片時而旋轉,時而停止。一根連接管掛進了屋內。可以想象里面的人暖烘烘的樣子,只是,向過路的車收費時必須抽開一塊窗玻璃,會放進去一陣寒風。

那天來往的車不是很多。在收費站的小屋子里,有一臺電視,還有碟機,接兩個話筒,他們就在里面卡拉OK。我們三人站在離收費站百把米遠的地方,聽見屋子里面卡拉OK的聲音時而傳來,從耳根旁邊晃過去,更多時候是一片鴉寂,什么聲音也沒有。車特別少,這一天收費站注定賺不了多少錢了。

狗蛋尿憋了,原地撒起來,使雪地騰起一陣煙或者是霧,也使一部分雪變成淺黃色。接著蘇楊也撒了起來。撒完,他倆一塊兒看了看我,仿佛按部就班地輪到我了。剛要撩開褲子,忽然聽見收費站的方向傳來聲音。是小黃。她看見了我們(肯定看不清撒尿的細節),就招呼我們進去一塊兒唱卡拉OK。我只好舍棄雪地里撒尿的念頭,扯著他們兩人一起往那邊走。屋子里果然是很熱,但也夾雜著很多怪味,體臭,口臭,甚至有人偷偷把體內的廢氣排了出來……卡拉OK的效果十足的好,屋子太小,回音相當的重,很快耳朵就麻了。

小黃還有另一個收費人員,干脆把路障合上。他們不必隨時把眼光鋪在路面上。車子偶爾開來,司機得主動拍拍窗玻璃,主動把錢遞過來,這才挪開路障放行。

小黃唱卡拉OK癮大得很,她嗓門很尖,聽久了神經有些繃緊。搶到話筒以后我也用力地吼起來,這樣神經稍稍恢復松弛的狀態。

電斷了。屋子里一暗。但畢竟是白天,屋外的雪光水一樣涌進來。

當時小黃正在唱歌,唱一個臺灣小明星的歌,電斷了,她的聲音還無伴奏地滑動了好幾個字符。她停下來,說:“電斷了?”和她一起當班的那個人說:“你嗓門太尖,說不定把哪一塊喊短路了。”

轉眼的工夫電又來了,燈泡子亮起來時捎帶著一個輕微的聲音。眾人心里一暖。特別是在下雪的天氣里,屋里有燈,有電,有空調,即使空氣的流通不那么好,也會讓人漸漸愜意起來。電視機和碟機的電源都沒有被掐斷過,現在它倆自動運行起來,我能聽見碟片在碟機里嘎嘎嘎的轉聲。

那個人擰了擰空調遙控器,但是空調這下不買賬了,電源指示燈亮著,別的部位都悄無聲息。“也許要把外機踢兩腳。上次也是這樣,站長爬上去,踢了外機幾下,這玩藝兒又轉了起來——它不敢不轉。”那個人說著,接下來就是笑。小黃說:“鄒哥,你爬上去咯,未必要我一個女流之輩往屋頂上爬?”鄒哥說:“現在你也曉得自己是女流之輩了?”他走出這間屋子,卻又很快縮了回來,說太冷。他看了我一眼,接著又分別看了狗蛋和蘇楊一眼,說:“你們誰愿意幫我爬上去?五塊錢,只要踢屋頂上那個鐵殼箱子兩腳就算完事。”鄒哥加到十塊錢以后,我就爬了上去,踢了空調的外機兩腳。鄒哥在下面嚷嚷說不頂事,我又踢了好幾腳,踢得那個鐵皮箱砰砰作響。他還是說不頂事,但要我下來。看樣子他已經認定空調壞死了,踢再多腳也不管用。

他叫我下來,但是我沒有馬上下去。剛才有點尿意正要方便,卻被小黃的斷喝驚了回去。現在,我正站在收費站的屋頂,尿空前地憋緊起來。于是我靈機一動,把滾燙的尿液澆在空調的外機上。我腦袋里想:“這鐵皮箱是不是給凍餒了?一泡熱尿淋上去,能不能讓它恢復功能?”想到這些我心里先就樂了起來,我寧愿去相信一些不著調的事和一些難以想象的、跳躍性很大的聯系,這使我平淡的生活里能夠充滿樂趣。

我跳下屋頂,叫鄒哥再擰一擰空調的遙控板。看著我蠻有把握的樣子,鄒哥表情顯得疑惑。他擰著遙控板,用足吃奶的力氣,但空調還是沒能轉起來。他再次看著我,眼神以失望為主,另外又蘊含著幾分焦毒,仿佛空調器是被我搞壞的。但十塊錢他還得給我。他打開抽屜,從一堆收據當中找出一張十塊錢的票子扔到我手上。

接下去還唱歌。小黃的歌癮不要命地發了,不接著唱下去,她嗓子會癢得痛。我們三個被她叫來,就是充當聽眾的。腳越來越冷,我們一邊聽一邊要不停跺腳,越跺越有力,慢慢地跺腳聲也統一起來,整齊起來,好像是給小黃的歌唱打著節拍。小黃就更來勁了,站起來唱歌,并還時不時扭動胯部。我想,她心情一定好得冒了煙。

我們兩腳跺了個把小時,整條腿像是不長在自己胯下了。這時小黃和鄒哥快到了下班時間。鄒哥打了幾個電話,給即將來接班的人,提醒他(她)按時來接班。同時,鄒哥臉上擠皺著壞笑,告訴即將到來的同事:“空調壞了,嗯,無緣無故就壞了。但也沒事,你一邊上班一邊跺腳,還能起到鍛煉身體的作用。你看你看,一舉兩得了不是?”放下電話,鄒哥和小黃相視而笑了,一派開心萬分的模樣。

但很快,一個電話從城里掛了進來。是收費站的領導,告訴他倆按時下班,同時不安排人來接班。電話里還囑咐他倆走之前鎖好門。

掛了電話,鄒哥說:“楊妹子真有能耐,她不想來上班,只消給老大打個電話。我他媽真應該早想到這一點,先不告訴她空調的事,讓她就算是不上班,也要往這里瞎跑一趟。”

“哧,那個妖精。”小黃的眼里迸出一絲幽怨,丟下這么一句。他倆把桌子上的東西清理了一下,接著就往門外走。小黃走到門邊,才給我們三人遞了眼神,說:“行了,歌都唱完了,想要在里面過夜嗎?”我們就知趣地往外面走。天有點黑,于是雪地微微發藍。鄒哥有一輛摩托,好半天才踩出火星子來,小黃跨開兩腿,其中一腿朝天一掰,就騎到車上去了。摩托一溜煙往縣城里跑。小黃冷得打哆嗦,從后面死命地抱住鄒哥,想要取暖。我心里涌起難過,懷疑他不會直接把她送到家里。如果我被一個漂亮女人自后面拼命地抱著,身上有一塊地方肯定會率先燙起來。

我們三人踩著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回蔸村,腳底下咯吱咯吱地響著。狗蛋和蘇楊這兩人比我不想事,他們只想快趕回去烤火。雪地里幽幽的藍光使我腦袋里不斷迸發嗞嗞啦啦的響聲,我意識到自己有了蠻好的主意,眼下還沒有變得清晰。蔸村走幾腳就要到了,我看見那些躺在黃昏里的泥屋。我忽然把身邊兩人都拽了一把,說:“今晚有錢賺的,你們賺不賺?”他倆一齊看著我,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回家就換衣服,像制服的衣服,然后馬上到這里集合。”我不容置疑地說。他們還是沒能明白。所以我只能換了恨其不爭的眼神,睨著他倆的眼仁子,啟發他倆的腦子能夠多少想點兒事。

他倆臉稀爛的,仿佛犯了什么錯誤。

“收費站今晚沒有人。”我再一次地說,“狗蛋,收費站空著了;蘇楊,現在路上還有車跑,但是沒有人收過路費。”

狗蛋說:“我凍得不行,要烤烤火。”

我說:“你把火裝進一個缽子里,可以提著到處走。不是嗎?”

蘇楊說:“誰都可以收錢嗎?”

“難道你不會敬禮嗎?你打個敬禮讓我看看。”我鼓勵蘇楊打個敬禮。他遲疑著,到底還是做了出來。“蠻不錯,國家儀仗隊水平。”我不光是鼓勵,很明顯,蘇楊只消隨便把手抬一抬,壓向耳根那個位置,其造型硬是要比小黃標準好幾倍。這時我把臉轉向狗蛋,說:“你也打個敬禮我看看。我知道你也行。”可是狗蛋這家伙竟然說:“要是人家不準我們收錢呢?”

我拿他實在是沒辦法了。難道會有誰準我們這么干嗎?只是馬路依然擺在那里,收費站依然擺在那里,車子依然從那里穿梭而過。這些條件都具備了,收費站又沒人上班,所以天上掉下這么個機會。多淺顯的道理呵,但是狗蛋他想不明白。我遂決定撇下狗蛋,和蘇楊兩人去做這事。這一來,一個人還可以多分一點錢。“你就回家烤火去吧,小心不要把尾巴燒掉。”我跟狗蛋這么說。這小子卻馬上攆我們的腳,非去不可,穿上一件過時的軍衣,衣領上竟然還有紅色的領章。我把兩只領章扯下來扔了,并告訴他說:“狗蛋,我們不是去抓特務,你明白嗎?”

門是狗蛋撬開的,明鎖是用一只挖耳勺套開的,暗鎖是用他的身份證撥開的。人都是有用的,即使狗蛋這樣的人。我又叫他去撬辦公桌上的明鎖。那把明鎖質量超級好,挖耳勺拿它毫無辦法。狗蛋找來一枚鐵釘,打算把暗鎖尾部的彈子一粒粒撬出來。蘇楊顯然更有辦法,他說你們閃開一點。我們剛閃開,他就用老棉鞋的鞋尖把那明鎖踢飛了。里面竟然還有些碎鈔,可以用來給司機找零。收據一把一把的,我拿出一沓拽在手上。燈也亮了,我只摸了一遍,就曉得怎么用按鈕控制路障。說實話,在收費站收錢的工作,從馬路上隨便拽個人,培訓五分鐘,都能勝任。此時第一輛小車已經駛進收費站,停在我眼前不遠的地方。司機拽著十塊錢,穿過窗戶遞了進來,非常自覺。我扯了一張收據,又從抽屜里取五塊錢遞給他,司機什么也不說,把車子一弄響走了。這時我想起自己還沒有給人家打敬禮。于是我朝那十塊錢的紙鈔打了個敬禮,然后把它塞進衣兜。

蘇楊就不干了,狗蛋也跟著起哄,他們認為我不應該把錢塞進衣兜,而是放進抽屜,干完這一晚,三個人再平均分配。我說:“那多沒意思啊弟弟,平均分配會讓人屁眼發疼。我看這樣,下一輛車由你收錢。要是碰上一輛大卡,你就可以收十五塊錢。呶,到那時候,你根本不會想著和我平均分配。”我把收據單塞進蘇楊的手里,再把他一搡,他就站在收費的位置。他眼睛盡量往前面的馬路上鋪,鋪到看不見的地方,等著捕獲下一輛闖入視線的車。

狗蛋說:“那我呢?”

“排隊,要遵守紀律。豬!”蘇楊鏗鏘有力地說。于是狗蛋就貼著蘇楊身后站著,像讀書的時候去食堂打飯。

蘇楊只等到一輛的士,收取五塊錢。狗蛋守到一輛大卡,看輪轍負重下沉的樣子,肯定超載了。司機爽快地掏了十五塊錢。

那一晚車很少,輪到我以后,我整整等了七八分鐘,才等到一輛農用車,要司機交五塊錢,還磨了一通嘴皮子。接下來又輪到蘇楊。我倆的運氣注定沒有狗蛋好,他連續守著兩輛大巴,都是收費十塊錢的。輪到我了,但我說:“狗蛋,讓你再守一輛車。”我可不想運氣都往傻人身上跑,這樣下去誰傻誰不傻,會說不清楚。狗蛋一個勁地感謝我,瞪著眼睛睨向遠方。我覺得他就像分不清“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有什么區別的那只猴子。接下來竟是一輛十噸的大卡。狗蛋眉毛眼睛都樂得擠往一處,那顆銀牙也齜出來,仿佛還長了半公分。我只有認命,把收據拽過來,去守下一輛車。

除了運氣各有不同,收費還是相當順利。有時候,司機付了錢心里有些不爽,故意高聲大氣地說:“同志哥,我錢付了,你們敬禮也不打一個?”我們三個就并作一排,啪地一齊打敬禮。那司機就像飽吃了一頓死孩子一樣,心滿意足地走了。

我粗粗算了一下,如果按這樣賺下去,只一個通宵,每個人打底能賺兩百塊錢。夜越深車就越少,但沒關系,我腦袋突然冒出個主意,到時候就加倍收錢。為什么?我打算這樣告訴他(她):“因為上面有新規定,下雪天翻倍價,因為我們收費站成本提高了,水漲船高你明白嗎?”

又一次輪到我了。這次我打定主意開始提價,所有的車都在原基礎上翻個倍。守了五分鐘,前面卻駛來一輛摩托。這么冷的天,這么晚了,誰愿意拿自己的肉包著鐵在馬路上躥呢?我懷疑這人有病。蘇楊和狗蛋在笑,他倆很高興這一晚第一輛摩托被我撞上了。蘇楊拉開抽屜,找來面額為兩元的那種收據。票幅是一樣大,但金額只有兩元。

那摩托在收費站前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一下,開車的豬頭仿佛在思考問題。他腦袋上罩著頭盔,我看不清他的臉,但無端懷疑,這家伙有闖關的意思。我及時按動鍵鈕,把路障推出來,讓他那一點點小心機及時掐滅算了。要想打此過,不付錢絕對不行。我一定要在這輛摩托上搞四塊錢,要不然我真的虧大了。看著摩托以及戴頭盔的男人,我忽然覺得他是我的仇人。

這個人一定遇到不開心的事,當他把身體從摩托上卸下來后,竟沒有把摩托車架穩,而是隨手一推,摩托就側著身躺在路邊。他走過來,摘下頭盔,我發現他腦袋很小,扁長,皺紋深重得有如刀刻。這真是一張不討人喜歡的臉,我一眼就看出來,這個人性格里執拗的成分一定很重。對眼前這人做出判斷以后,我同時也做了心理準備,要和這人耗到底,不惜口水唾沫。

他張口就對我說:“剛才這里沒人上班。”我告訴他:“現在我們來上班了,你沒看見嗎?”他往屋里面瞟一眼,蘇楊和狗蛋都向他回敬客套而冷漠的眼神。我見他掏了一支煙遞給我,也就順手接住。一抽,是非常廉價的煙,所以有燃燒雞糞的味道。“也請里面兩位同志抽一抽我這差勁的煙。”他討好地說,并掏兩支煙塞進我手里。我退回去,說:“謝謝,他們還年輕,暫不抽煙。”看來這個人也沒什么急事,愿意不惜時間地磨蹭下去。我更不急。我干嘛要急呢?另一輛車來了,蘇楊跑過來收了費,而我只好跟開摩托的人耗下去。

把煙抽完,他終于問我要收多少錢。我輕輕地告訴他:“四塊。”他一張扁臉馬上就因為憤怒而腫起來,說:“同志,請你不要和我這上了年紀的人開玩笑。”“誰和你開玩笑?”我唰唰兩下,扯了兩張面額為兩元的收據遞了過去。

他的臉上突然失去血色,被屋內暖黃的燈光一照,仍然冷得很。也許是雪地反光的作用,他的臉微微發藍,并有些抽搐。我從沒看到過一個人因四塊錢而有了這么劇烈的表情變化。他心思重重地接過兩張收據,告訴我說:“我身上沒有現錢。我是這個縣最窮的人,你賺一天的錢我可以吃半個月。”我往他棄在路邊的摩托乜斜一眼,說:“哥哥,你還有摩托車騎。”

“別說這摩托了,它是全縣最丑的一臺摩托。難道你沒看出來,我是把邊三輪的車艙鋸掉了,留下的半邊車?”他表情很真實。我剛才已經瞧出來那摩托是有點古怪,身架子比一般的摩托臃腫,車底盤擦著地面,整個架子隨時都要塌掉一樣。而狗蛋和蘇楊,對這輛被鋸開的車很感興趣。他們把門擰開走出去,踢踢那輛倒伏在路邊的車,嘎嘎地笑起來。我沒能過去看車,只能盯著這張苦臉看了又看。他也悠閑地盯著我。

“丑也是一輛車。”我被鉆進來的風鋸了幾下,很不舒服,想打噴嚏,但控制住了。如果我一不小心把唾沫噴在他的臉上,我敢肯定他要以此要挾我減少數額甚至要求免費。能把邊三輪鋸掉一半并拿出來滿街亂騎的人,他還有什么事做不出來?

“同志你貴姓?”他問我。

“姓郭。”

“我外婆也姓郭。”他又要掏煙,我婉拒,說現在嗓子眼疼。真是湊巧,如果我姓“奇”呢?如果我姓“怪”呢?是不是他外婆也跟著我姓?這樣的話,我真想跟他說:“我看你外婆還是姓‘新華字典’算了,百家姓顯然是不夠用的。”

看見我在思考問題,他的心思活泛了。“同志,都不容易,你大雪天還要上班,我呢,我好久不騎摩托車上路了,剛才聽人說這個卡沒人上班,才想到騎車到這邊遛遛。我好多年沒到城南這邊來了。”他說,“城南變化可真大啊。要是你們收費,我是不會過這個站的,所以身上也沒帶錢。”

我抬眼看見他黑洞洞的嘴。我們三人輪流收費,這規矩不會因為這人擋在眼前就改變。我又收了好幾輛車的過路費。他一直站在收費窗口外側,有兩次司機甚至把錢遞到他手上。車子離開以后,我就說:“你把錢拿給我!”他才如夢初醒般退給我錢。

“你把錢塞到褲兜里。”他像是在提醒我。我說:“這跟你沒關系。塞衣兜里方便,反正到時候要對賬的,錢都要交給我們會計。”他不再說什么,仍然站在那里,很礙眼。遇到大車過路,他得把身體攤開,緊緊貼著屋壁,讓大車順利過去。我還要擔心車棱把這個人剮傷,這樣一來,他也肯定不會付過路費了。

終于我做了妥協,跟他說:“你交三塊錢吧,只要三塊。另一塊錢我給你墊上。”

但他說:“我真沒錢。實話告訴你吧,我想把車砸了,然后走回去。我一直不喜歡這輛摩托,替它付過路費,我覺得很冤。我寧愿砸了它。”

“那你砸吧。”

“有鐵錘嗎?”

狗蛋真在屋里找來一把鐵錘,遞到這個人手上。如果他真要砸車,我會認為他腦袋有問題。稍加計算,就不難算出,如果把這輛摩托騎進廢品收購站,論鐵賣也能賣個大幾十塊錢。他卻為區區三塊錢,放棄了那大幾十塊錢的收入。這種性情執拗轉不過筋的人活在世界上,活該他慪氣受罪。

他用力地砸起來,一舉一動都飽蘸著仇恨,嘴里還罵著娘。過不多久他把車頭砸開了,接著又去砸車尾。車體迸發出凄涼而又無奈的聲音。有時候鐵錘落在皮件上,激起的悶響,有點像人在叫喚。天黑透了,我們照樣收著過路費,時不時朝那邊瞟去一眼。我想加錢,但發現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有維持原收費標準。

過路司機覺得異常,紛紛小聲問我:“那邊是在干什么呢?”我告訴他:“兩口子打架,砸東西。”司機就笑了,我們也笑起來。天太冷,笑一笑臉皮會得到活動,產生一種虛熱。

他終于把車砸到完全散架的程度,我聽見那些部件紛紛滾落的聲音,卿卿哐哐,有的圓型件沿著馬路滾了好遠。

砸完以后他從收費站的窗前走過,很不屑地睨了我一眼。當他走過去,狗蛋忽然想到了什么,遂把窗子拉開把頭探出去沖著那人的背影大喊:“哎,還我鐵錘!”

從城里方向來了一輛警車,我們并沒有注意。這是單向收費的站口,只有駛向城里的車才能引起我們的關注。警車里下來幾個人,敲開窗玻璃,問我:“剛才這里有人打架?是兩口子打架對嗎?”我蒙了,稍一遲疑才想到真該抽自己的嘴。“是有個人砸自己的摩托。”“哦?為什么要砸自己的摩托?”問我話的這個警察上了些年紀,他應該聽出來這里面沒有案情,但是有趣味。我告訴他:“因為那輛摩托很難看,又壞了,他覺得拿去修理都不劃算,干脆砸掉了省事。”老警察咧開嘴笑了,說:“我們這地方,不乏這種倔人,有什么辦法?”

為慎重起見,他們打著電筒走過去看,看見一地碎亂的零件,和漏出來的各種油污。警察又走過來說:“你們也真是,應該予以制止。要砸摩托,回到家里怎么砸都行,但在馬路上砸還是不太合適。弄臟了這么大一片,明天還不是你們去打掃?”

他們即將離開時,一個年輕警察忽然問我們:“黃小桃今天不上班啊?”我馬上明白他所提到的人就是小黃,我也因此知道了小黃的名字。在我稍作遲疑醞釀著怎么回答時,狗蛋搶著說:“黃小桃是誰啊?”我想捂住他的豬拱嘴都忙不迭。

“你不認識黃小桃?黃小桃你都不認識?在這里上班多久了?你們這個站一共才幾個人?……”年輕的警察是敏感的,竟然在剎那間就覺察到問題的存在,一張口就問了一串問題,打機關槍一樣,把狗蛋嚇傻了。我也在剎那間明白,今晚把狗蛋叫來,純粹是在自找麻煩。

已經來不及了。狗蛋一慌亂,那些警察臉上反而顯現出蠻有把握的樣子。警察叫我們別動,第一聲“別動”還很客氣。當我試圖動一下(把手里拽著的收據扔向屋角),那聲音轉眼就十二分嚴厲起來:“別動,你他媽討死啊。”我聽見鐵器被碰響的聲音,就再也不敢動了。

警察進到屋里,見我們幾個都是蠻老實的樣子,態度尚可,就把拿出來的手銬收了回去。“你們靠墻站好,按高矮順序。”一個年輕警察這么命令。所以我們靠著墻站好以前還比了一下各自身高。我挪向中間,更像是一個主犯了。有什么辦法,狗蛋和我一比顯得蠢,蘇楊和我一比顯得太嫩。

那個和藹的老警察坐在椅子上,抽起了煙。他抽的煙很貴。他指一指我,問:“你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說。反正他們要知道的,但事情由我嘴里說出來,就不一樣。警察們會像聽相聲一樣笑個沒完。反正結果都是一樣,所以我不想逗他們開心。老警察看了看一側的墻壁,那里有一框圖板,上面貼著收費站每個員工的照片。這就很明白了,里面沒有我們三個人的照片。照片下面附得有幾個投訴電話,其中一個是收費站站長的手機。我知道老警察撥的就是這個號碼。他在他的手機上摁了十一下。

他向那邊的人問完了情況,就朝我們幾個微笑。警察是沖兩口子打架而來,本以為撲了個空,沒想到有意外收獲。每個警察臉上都有一層淺淺的喜悅,看著我們,像看著打獵得來的一堆獵物。他們居高臨下地微笑著,想到這堆獵物不是瞄準打到的,而是槍走火打下來的,就尤其開心得很。老警察說:“你們真會鉆空子。只有今天晚上他們不上班,你們就來了。門是誰撬開的?”

狗蛋這個人自己承認了。他像回答老師提問一樣回答了老警察的問題。由此不難看出狗蛋是個敢做敢當的漢子,但他腦子不夠用,即使人品再過硬,以后也不會邀他做事了。接著老警察問這個主意是誰想出來的。沒人回答,老警察的目光一直擱在我臉上,他認定是我。我不想說話,舌頭有點累。

這時忽然有一支車隊經過收費站,都是大型車,按規矩每輛可以收十五塊錢。第一輛車主動停到收費站前,準備繳費,但一個年輕的警察揮揮手示意司機把車開過去。那一支車隊就這樣白白溜走了。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狗蛋和蘇楊的目光也瞟向了屋外,他們心疼的程度應該不比我輕。

“你們不要左顧右盼。”老警察用低沉的聲音把我們從胡思亂想中拖回來,重新面對擺在眼前的麻煩事。我承認這主意是被我想出來的。老警察也不奇怪,說:“看得出來,肯定是你啦。”我覺得他像是在表揚我,但我沒法就此高興起來。我只能爭取一個好態度,把兜里的錢掏出來。反正這錢沒有機會被我拿去買煙了,與其被他們搜出來,還不如賺個主動。

屋里有四把椅子,四個警察各自坐了一把,還剩一個警察,他沒有椅子坐,心情就不那么好。老警察示意他坐在桌子上,他不干,走出去坐在警車上。警車靠在路邊,在警車屁股后頭就是那一攤摩托車零件。

接下來警察懶洋洋地問起一些事,我們三人也變得老實,有問必答,盡量詳細并不厭其煩。一會兒收費站的站長要過來,剛才老警察打電話時,我聽清楚了這個意思。現在老警察在等人,問訊就有點兒像是消磨時間了。也奇怪,天很晚了,過路的車卻忽然多起來,像是存心跟我慪氣。

忽然車子堵了起來,一輛接一輛往后面延伸,慢慢地,堵死的車串成線向收費站延伸。兩個警察跑出去,沿著車的隊列往前探究,便發現問題出在兩百米外,那里有個彎道,一輛車橫著翻倒在路上。

“一輛車橫著翻倒,把路堵死了,兩邊的車都走不動。”回到小屋里的警察向老警察匯報情況。

我能想象,那大概是一輛農用車,過站時發現不收費,高興壞了,一過站就加大油門開快車。剛才我看見一輛農用車過去,那個皺巴著馬臉的司機見沒人收費,嘴都笑扯了。馬路上的雪是被掃干凈了,但天冷,有些地方結著薄冰,容易打滑。

“是一輛農用車,車里人沒事,爬出來了。”年輕警察繼續匯報。我的預感有一定準確性,但是猜中了情況我也樂不起來。坐在椅子上的警察們開始跺腳,天冷。老警察就一呼啦站了起來,還原地跳幾跳。年輕的警察捱了不久,也不敢坐椅子了,紛紛站起來搓手、跺腳、跳動。我也想跺跺腳,腦袋里突然冒出小時候唱過的一支歌:如果你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腳……

現在談不上幸福,但必須跺腳。我的行為很快被一個年輕警察制止了,他兇狠地說:“嗨你,誰叫你打擺子啦?”

我只有停了下來,腳跟就騰起了寒氣。現在我只想這些警察把我們捉到車上去,拉回公安局,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車上比屋子里暖和。但堵死的車已經延長到了收費站,警車上即使掛著燈鳴響警笛,也不可能從別的車頂上跳過去。

“路邊的那一堆爛摩托,應該還剩得有汽油。”最年輕的那個警察腦袋跑得最快,像跑馬一樣,突然想到了這回事。這一幫警察的眼睛都豁亮起來。他們掏出手銬把我們三人銬住,然后走出去,走到散亂的摩托零件中間,從中找出了油箱。汽油被傾倒在路邊一塊干燥的地上,輕輕一點,騰起老高的火苗。我聽見這幫警察的尖叫聲音,他們圍著火烤著自己,而且還在不停地跺腳。郊外,雪地里的一把火肯定能帶給人挺興奮的感覺,所以他們甚至扭動了身體,說是跳舞又有點勉強,類似最早期最原始的迪斯科。

汽油燃燒得很快,而路暫時沒有被疏通的跡象。我們三人被鎖在屋里,腳卻還能夠挪動。兩副手銬把我們三個人串連在一起。我們跺了好半天腳,跟一屋子灰塵都跺得飛起來,終于腳跟有了些暖意,卻又累得不支。于是我們挪過去坐在椅子上。我站了這么久,一坐下去腦袋就有些迷糊,進入半睡眠的狀態。說起來丑人,我一邊跺腳一邊還做了個夢,很短。我夢見美女黃小桃打了一盆騰著霧氣的洗腳水朝我走來,沖我淫蕩地微笑著,像是要為我洗腳,或者做些別的不能讓別人知道的事情……

“狗日的,都給我站起來!”

我被一聲喝罵驚醒,睜眼一看,兩個年輕警察幾時又進到屋里了,橫在眼前。我們三人必須統一步驟,同時站起來。以為他們會教訓一頓,但他們顯然懶得理睬我們,只是把那幾張椅子搬了出去。

我以為他們會圍著火堆坐下,還可以烤一烤鞋墊什么的,但他們并沒有坐椅子的意思,而是把椅子平放在地上,跳起來狠命地踹幾腳,再踹幾腳,那幾把實木椅子就散架了,散成一堆堆柴。警察把柴擱在了火堆上。汽油即將燃盡,而火還要烤下去。

椅子燃燒時,油漆著火的氣味噴進了屋子,非常難聞。我看見那兩張辦公桌。本來桌椅是配套的,現在椅子已經一點點變成灰了,桌子顯得有點落寞。如果車路繼續堵下去,警察會不會把桌子也燒掉?我環顧了一下房子,只有辦公桌可燒了。門上裹了一層白鐵皮。

收費站站長老王和小黃很晚才趕到,鄒哥卻沒來。車只能停在很遠的地方,兩人沿著堵在路上的車流徒步走到收費站。

看見我時小黃很驚訝,也很憤怒。她想張開口罵我兩句,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把要罵的話吞回去。站長老王已經看出端倪,他問:“小桃,你認得他們?”小黃回答說:“鬼才認得他們。他們是蔸村的,登記摩托車時來過站里。”

趁老王不注意,小黃偷偷兇了我幾眼,滿含怨毒。她的意思我明白,我不會把我們之間的交往招供出來。雖然我會對不義之財起歪心思,但也具有守口如瓶的優良品質。

警察也進來了,老警察和老王彼此噓寒問暖,顯然是老熟人。老王同時也是蠻客氣蠻懂禮貌的人,他說了許多“太麻煩了呀;太對不住你們了呀;回頭一定要去撮一頓”之類的話。然后老王就在屋子里查找有多少損失。鐵門的暗鎖雖然沒壞,但顯然不能再用了,因為它被撬開過。抽屜的鎖也不能用了。老王的眼睛到處亂杵,每發現一處損失就撕心裂肺地看我一眼。撞著他的眼神,我就相信這個站長雖然有些摳門,但毫無疑問是個責任心強的人,公家的損失也會讓他心疼。我剎那間對老王有了些好感。

“還丟了什么?”老警察問。

“他媽的,真奇怪,幾把椅子都不見了。”老王憤怒地看著我說,“你們把椅子偷到哪去了?”

老警察接口說:“老王,一碼事是一碼事,椅子是我們用掉了。”

“怎么用掉了?”

“燒掉了,冷。哎老王,也要怪你,屋里竟然都沒準備炭。天這么冷,我們只好拿你椅子用一用。回頭我給你補幾把椅子。”

老王大氣地說:“老曹你扯卵談呀,用掉了就用掉了,只要不是被這幾個崽子偷走就行。唉,對不住你們呀,大雪天,讓你們來我們這里挨冷受凍。”老王還拍了拍老警察的肩頭,以示友好和愧怍。

老警察臨走時交代說:“以后要注意防范,不要讓壞分子有可趁之機。”

老王就把腦袋扭向小黃,厲聲說:“你聽見了嗎?”

路突然通了。警察們上了車,把我們三人也拽上去。老王要搭一截車,他自己的車扔在前面路邊。當小黃也試圖擠上車時,老王就對她說:“你還想回去?現在就給我加班!今天惹了這么多麻煩,你還想休息?”

警車發動了半天才弄出響聲。我看見小黃站在收費的窗口后面,眼里噙滿淚水,準備著向后面的車收費。老王坐在我眼前,他苦著臉,抽著悶煙。

車子開動時,我想跟小黃道個再見,恰這時跟小黃認識的年輕警察也道了再見,把我的聲音完全蓋住了。小黃幽怨地看著我們這一車人,然后惡狠狠地扯著手里的收據,遞給后面那車的司機。

我想,小黃只消收一陣錢,捏著紙鈔,心情自然就會好起來的。我看了看身邊仍然一臉心疼的老王,又想,老王讓小黃加夜班,大概是想把幾張椅子的錢賺回來。

責任編輯:劉玉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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