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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偷走了你

2008-01-01 00:00:00王宗坤
時代文學·上半月 2008年5期

剛過十一點,主任來到我們辦公室,把奶牛現場會的材料扔到我桌上,讓我給畜牧局打電話。我問找誰?主任皺了皺眉頭,嘴角先微微朝上一撇,接著就又耷拉了下來。我知道主任這樣是表示他有些不耐煩,潛臺詞是,你怎么這么笨,找誰還用我來告訴你嗎?我不敢再看主任那張臉,趕緊要通了畜牧局辦公室老牛的電話,盡量低聲下氣地對老牛說,明天區長的講話材料已經出來了,想請您過來核對幾個數字,不知您是否有時間?老牛在那邊一迭聲地說,有,有,我馬上就到。放下電話我用討好的眼神看著主任,主任把嘴巴張開,怕燙般地呵呵兩聲算是對我的回應。

老牛很快就趕來了,接過區長的講話稿,翻開第一頁臉上立刻就涌滿了笑意,仿佛那雪白的打印紙上不是些方塊字,而是他臉上的某一個開關,嘴里還不斷地贊嘆道,有高度,有深度,有力度……我表面上謙和地應付著,心里卻一肚子的不屑。講話稿早已被區長審過了,數字也讓統計局的工作人員核對了兩遍,干了多年辦公室主任的老牛應該明白不是讓他來說這些廢話的。很多的事情都是心照不宣,說出來就沒有什么意思了。我腦海中再次蹦出了“心照不宣”,我們老祖宗發明的這個成語真好,自從調入研究室寫材料,我每天都不由自主地在心里把這四個字默念無數遍。就像現在明明是主任想讓老牛來請客卻不直接說出來,老牛明明抱著這樣的目的顛顛跑來了卻遲遲不發邀請。這樣說也許高估了老牛,老牛似乎并沒有了解我們主任的意圖,而把核對數字當了真,手里拿著一張填滿了數字的公文紙,對著材料在認真地標注。我有些沉不住氣了,借老牛抬頭的間隙提醒說,我們主任在家。老牛一臉茫然地看了我一下,鏡片后面的小眼睛眨巴了眨巴,就繼續做他手頭那脫了褲子放屁的工作。眼看都十二點了,老牛還沒有動作,我心中著急,暗罵老牛的迂腐,正在這時,我們主任推門進來了,一上來就笑哈哈地握住老牛的手說,你這個老牛,光給我找事,誰讓你告訴馬局長我今天中午有空的?

中午飯是在王朝大酒店吃的,像過去一樣我又替我們主任喝了不少酒,這樣說并不是我有什么怨氣,相反,替我們主任喝酒我感到的是種榮耀。老牛張著手要我們主任倒給他,我們主任就是不看他,這說明替酒也是有級別的。再說了,研究室四五個寫材料的秘書,主任為什么偏偏讓我替?這同樣說明主任眼里有我。馬局長看到我替我們主任喝酒,非讓我也替他半杯子,我捂著杯子跑開了,馬局長故作生氣地說,看來就是不一樣,你小心哪一天我干了研究室主任。我回應道,等到了那一天我再替您。主任聽了這話微微地笑了。主任是為了我的看似坦誠而笑,官場上有很多道理都是禿子頭上的虱子,很多的事情都是沖著你那個位置而去的,而不是為了你這個人。我把這話說出來了,主任反倒覺得我這個人實在可靠。

吃飯的間隙,尤麗給我打來了電話。尤麗是我女朋友,我看是她的號碼一下就摁死了,趕緊寫上開會兩個字發過去,誰知不大一會兒,尤麗又把電話打來了。我看了看嘈雜的飯桌,見老牛正端著杯子敬酒,就悄無聲息地出來了。我打開電話說不是告訴你開會了嗎?尤麗說,開什么會了,這么重要?都一點多了還不散?我說,是區長召集的會,區長不說散誰敢說散?尤麗說,恐怕是“三種全會”吧!有一陣子我們把在外喝酒稱為白酒啤酒紅酒的“三種全會”。我一聽壞了,尤麗這是有千里眼呢!剛想進行辯解,走廊里一女服務員似乎是有意配合似的,大聲對著酒店吧臺喊,三號上飯,六碗手搟面。我來不及捂手機的話筒,瞪了那位口無遮攔的服務員一眼,把手機重新放回到耳朵上準備接受尤麗的訓斥,卻聽到那邊啪地一聲把電話掛了。尤麗討厭我喝酒,擔心我年紀輕輕的就喝出個什么病來。但不喝酒就無法給主任替酒,不能替主任喝酒,主任就不會像現在一樣看重我,這些道理是沒有辦法對尤麗說清楚的,所以很多的時候就只能騙她,次數多了,難免要露出馬腳來,有了這樣的前科,尤麗有時就不相信我了。

我和尤麗是高中同學,考大學時她上了醫學院的高等護理專業,我讀了一個三流大學的中文系;尤麗畢業后進醫院當了護士,我畢業后在社會上漂流了兩年,本來我們會像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一樣就這樣錯過去了,可是后來我們卻有了一次美麗的邂逅。前年我考上了區里的公務員,分配到下面的一個鎮上干秘書,一次陪鎮長到醫院查體,不期遇見了尤麗,從此我們就開始約會,初步建立了戀愛關系。一年前,我被我們主任相中,調到研究室來寫材料,我當時沒有覺得怎么樣,都是寫材料嘛,只不過是換了換地方。但原單位的人卻不這樣看,黨委書記鎮長親自設宴給我送行,還口口聲聲稱我為區領導,盡管我知道他們有些戲謔的成分,但還是感到暈乎乎的。尤麗也跟著忙活起來,專門給我買了身名牌西裝,還親手給我做了一副套袖,讓我時常保持潔凈。

真正到了研究室,我的感受才有些異樣起來。這種異樣首先是從主任和我的第一次談話開始的。主任的開場白就是要求我工作上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然后就開始給我舉例子,說哪個鄉鎮的黨委書記是從研究室出去的;哪個局的局長曾經在研究室寫了幾年的材料;哪個處的處長一開始干脆就在研究室干校對。我很快就聽出了主任的用意,主任是要我看到在研究室工作的美好前景,而這個美好前景需要通過勤勤懇懇兢兢業業來實現。當然主任的話里也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前提,那就是此后我的人生的目標只有一個——提拔。主任講的道理通俗易懂,再加上周圍的人和事都在印證這些簡單的道理,這就使得我不得不改變自己。過去我不喜歡穿西裝,現在是西裝領帶一個都不能少;過去我不大會看領導的眼色,現在領導出個虛恭,我都要認真地琢磨領導早晨是不是吃多了,是什么好東西值得領導這么去貪嘴……來研究室時間不長,有次我和尤麗出去吃飯,給尤麗夾了一筷子她喜歡吃的菜,尤麗居然盯著我看了老半天,我問怎么了?她呵了一聲,說變了,變了,真變了,就是和過去不一樣了。

時間一長,我發現我們主任吃飯是很講究情緒的,他的這個情緒基本上和我們中國菜的特點相吻合,也依靠色香味來支撐。對此,我們都抱以理解和寬容的心態,主任也是人嘛!試問有哪個男人不喜歡美女美食?不喜歡氣味相投的人?馬局長顯然就是我們主任氣味相投的人,所以這個午飯我們主任吃得相當有情緒。酒喝得差不多了,馬局長提出要唱歌,我們主任一開始還比較矜持,說不唱了吧,下午還要上班,區長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有事。馬局長說區長有事咱也有事,區長是人咱也是人。說著馬局長拿起話筒先高歌了一曲,說是要拋磚引玉。磚砸出來了,老牛給我們主任點了《把根留住》,我們主任對這首歌最熟悉,一般出去吃飯唱歌的時候,我們都不敢點這首歌,把它留給我們主任。《把根留住》的旋律響起來了,但我們主任遲遲不下場,馬局長拿著話筒點著主任的名字讓他榮譽演出,老牛也站在前面一直忽悠,最后發動服務員過來拉我們主任,我們主任才迫不得已地唱了。唱完了還一直道歉說自己唱得不好,這就是我們主任的素質,實際上他把這首歌已經練得非常好,甚至超過了臺灣那個老男人童安格,而且看得出我們主任對這首歌很有感覺,剛才旋律一響起,我注意到他就開始用腳打拍子,但他還是這么謙虛,主任的這種態度為自己換來了全場持久的掌聲,連站在旁邊的服務員也都在拼命地拍巴掌。人有時候就該這樣,在該謙虛的時候謙虛,在不該謙虛的時候也要謙虛。

我們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下午四點多了,我自己喝了很多的酒還替我們主任喝了不少,但我沒有醉,我不醉的訣竅就是及時到衛生間去吐酒。為了應付越來越多的酒場,我曾經想過好多少喝酒的辦法,比如往餐巾紙里吐酒;在白酒里攙雜開水……尤麗為此也跟著絞盡腦汁,但最終我都放棄了,我放棄的原因就是那些雕蟲小技都太容易讓人識破了,我知道給領導留個老實可靠的印象太重要了,必須從細節做起;必須從點滴做起。酒品如人品,所以在有主任的酒場上我從來就是老老實實地喝,覺得自己反胃了,再趁人不備去衛生間里吐。吐酒的時候我時常想起出家人說的那句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我要始終讓自己保持清醒。在機關上喝酒誤事的例子太多了,前事不忘后事之師。來研究室不久,我就聽說在我之前一寫材料的前輩,中午喝了酒接電話聽不出誰來了,對方說自己是本金,該前輩一直問本金是誰?對方繼續說我是本金,該前輩有些煩了,說,我不管你是什么雞巴本金本銀的。對方這才嚴肅地說,我是區長劉本金,我命令你趕緊到我辦公室來。后來,區長倒沒有怎么著他,但該前輩卻從此得了心病,感到領導老是用特殊的目光看他,整天疑神疑鬼郁郁寡歡,去年查出患了抑郁癥,提前辦了病退。本來一個可以成為局長書記的人,就這樣被提前斃掉了。

這天下午本來是沒有什么工作了,這也是我們中午酒喝得比較放松的原因。但是臨下班的時候主任突然來我們辦公室宣布晚上加班,我們看到主任眼睛里的眵目糊還沒有揉干凈,知道他是養足了精神。我們主任住的是個套間,里邊有一間臥室,其他辦公室副主任都沒有這種待遇。說到這里,我得補充一下,我們這個研究室是區政府辦公室的下屬機構,研究室主任也同時是政府辦公室副主任。我們主任對這間臥室的利用率頗高,不但晚上加班時要用,平時下午基本上也不讓它閑著。有次我一早上班去主任房間里打掃衛生,門用鑰匙打不開(為了我打掃衛生方便,主任專門給了我一把鑰匙),我以為鎖壞了,就反復在門口擰鉆,擰鉆了一陣子還是打不開,正要喊人來幫忙,門卻開了,主任衣冠不整地站在了門口,嫂子在里邊正在滿地找鞋。主任看到我也不避諱,笑哈哈地說,昨天加班你嫂子來查崗,我給她用了美男計,很輕松地就把這個哨兵拿下了。嫂子這時已經穿好了鞋直起身子說,別吹了,還不知道誰把誰拿下了呢!

我們都知道主任找了個好媳婦,在我們吃飯、加班、開會的時候,嫂子從來就沒有給主任打過電話。有時我們難免有些不良的想法,趁主任高興的時候,就問,嫂子怎么就對你這么放心?我們主任說,戳子卡得這么勤,我哪還有余糧來救濟其她的女人。主任說的戳子就是我們平時用的公章,卡戳子也就是蓋公章,主任在這里專指男女之間的那個事情。主任知道我有女朋友之后,曾經專門問過我卡戳子了沒有,當時我紅著臉不置可否。主任提醒我說,相中了,就要早把戳子卡上,有了你的戳子別人基本上就動不了了。研究室主任統管著全區大大小小的材料,在用詞上總要有些創造性。據說我們主任還是副手的時候,給區長寫整頓機關作風紀律的材料,反其道而行之,提倡全區上下要有哪壺不開就提哪壺的氣魄,要迎難而上知難而進。區長看了大加贊賞,當即把那次整風活動命名為“壺工程”。前不久我寫了一個材料,我們主任在修改的時候,加進去了四個字“激先懲后”,我看著有些眼生,查遍了《辭海》、《辭源》也沒有發現這個成語,心中頗有些忐忑,沒想到區長講話的時候就用了。主任時時處處流露出來的這種創造性讓我們不得不欽佩,不得不嘆服。有次主任喝多了,和我們吐露寫材料的真諦,說材料這東西基本上就是寫給領導看的,領導高興了,便說明材料寫好了;領導不高興,你花多大的心血也白搭,我們就是領導的思想。這話說完了,主任可能感到說得有些大了,趕緊糾正說,啊,是一部分思想。

下班時間過了不大一會兒,嫂子來了。嫂子是來給我們主任送藥的,主任患有嚴重的失眠癥,經常吃一種叫做健腦補腎的藥丸。本來我們主任抽屜里就常備有這種藥丸,但今天正好瓶子空了,對此我們主任沒有察覺,是嫂子計算出來的。我們再一次感嘆嫂子對我們主任的無微不至。嫂子來到我們辦公室說笑了一陣,看到我正拿著區長明天的講話材料胡亂翻看,就湊上前來嘖嘖贊嘆道,你看這么厚的一摞,得費多少腦子!我說,費腦子也是主任費,我們也就是敲敲邊鼓。嫂子說,你哥費腦子,你們也費腦子,反正干你們這個活兒的都不容易。嫂子這一點非常難能可貴,就是她非常看重我們所寫的材料,覺得能寫出這么大段文字的人都是天才。有幾次我和尤麗說起了嫂子,我的意思是顯而易見的,就是想讓她以后向嫂子學習。我斷定尤麗是有這個素質的。我一開始到研究室的時候,她新鮮得不得了,晚上我熬夜寫材料,她有時專門買了好吃的給我送過來,頗有些紅袖添香的味道。后來看到我寫的那些文字,她的態度就有些變了,說和報紙上的差不多,有些話還不如報紙上說得好,誰看吶?也就是你們這些寫材料的和念材料的不得不看。對我講的嫂子也頗有些不以為然,說她那是沒有文化,被你們那些假大空的文字迷惑了。

外面汽車的笛聲響了兩下,我們知道區長回來了。區長有個習慣,晚上如果應酬不是太重的話,總是要到辦公室來看看。區長的辦公室在走廊的最里邊,到他的辦公室要經過我們辦公室,區長踏上臺階看到我們辦公室燈火通明就進來了。這時我們主任正拿著明天大會的主持詞給我們說銜接的問題,看到區長,馬上恭恭敬敬地站到一邊,說區長,您回來了。我們也都站起來迎接區長。區長看起來情緒不錯,飽滿的臉上紅撲撲的,蕩漾著燦爛的笑意,區長招了招手說,坐,都坐,都坐,又加班了。我們誰也沒敢坐下,主任繼續恭敬地說,明天的材料還有一點兒小尾巴。區長這時忽然看到了嫂子,區長是認識嫂子的,打趣地說,你也來了,怎么?老張加班還要帶著日用品。我們都知道日用品的笑話,但是我們都沒有笑,看到主任齜牙笑了,我們才似笑非笑地哼哼了幾聲。嫂子似乎不像我們那樣緊張,快人快語地說,他一個小兵子,哪有資格帶日用品啊!我是來給他送藥的。區長咧開嘴笑了,說小兵子就不需要日用品了?區長笑完立馬就合上了嘴巴,拍了拍我們主任的肩膀說,要注意身體啊!老張,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區長走了,我知道我們也快要下班了。說到這里你應該知道我們主任為什么要加班了吧?這叫真干實干不如會干,我敢說全區十八個鄉鎮辦事處和區直部門的頭頭腦腦們都是為區長區委書記干的,至于現在流行的什么金獎銀獎不如老百姓的夸獎,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這樣的時髦話,那都是像我們主任這樣的筆桿子總結出來騙人的。老百姓說你好有什么用?他們能提拔你嗎?過去我們一貫支持我們主任這樣的加班,我們和我們主任一樣渴望領導的看重,渴望被提拔,這好像與野心不野心沒有什么關系,進了這個環境就變成了在磨道里拉磨的驢子,只有沿著彎曲的磨道走,你沒得選擇了。周圍的同事們都瞪著眼睛,連睡覺都背著手,做夢都在打哈哈,你難道還能泰然處之嗎?但是今天我卻有些魂不守舍,魂不守舍的原因就是尤麗。下午我給尤麗打了兩個電話她都沒有接,今天是周末我們說好要一起去吃飯的。自從來到研究室,我的時間開始不規律起來,本來說好了的事情,往往會被主任的一個電話就改變了,尤麗為此有了滿肚子的意見。今天晚上的活動是她昨天就打電話定好了的,還一直問我會不會再變了,我考慮到區長昨天就看了講話稿,應該不會再有什么事情,就很肯定地答應了。再說我們已經三個周末沒在一塊兒了,我還真有點想她了。誰能想到今天還要加班。主任定下要加班之后,我本來是想請假的,但是副主任先說自己有事要請假,主任面無表情地答應了,副主任一走我就不好意思再張口了。我們主任和副主任之間有矛盾,我要和副主任一起走了,主任說不定會怎么想,在官場上跟對人往往會比你送多少禮走多少關系更為重要。放棄了請假的想法,我只好再給尤麗打電話,尤麗這次接了,但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就又掛了。

今天晚上我們主任的心情特別好,下班后又帶我們來到酒店喝了一場。可能是由于嫂子跟著,晚上這個酒我們主任喝得特別放松,結果弄得我們都喝高了。主任一直給我們講段子,嫂子在旁邊也無所顧忌地添油加醋。我們也趁著酒興開他們兩口子的玩笑,說他們兩口子可真是兩頭老母豬對屁股豬聯璧合。我們主任對我們的打趣毫不在乎,說珠聯璧合怎么了,我們就是珠聯璧合,當年蔣委員長剿共的口號是攘外必先安內,這就是我們這些人目前的政策,只有有個穩定的后方,我們才能乘勝出擊取得更大的勝利。主任說著就又想起讓我早早卡戳子的事情,告誡我說卡不上戳子就不是你的,在很多事情上要靈活對待,有時候先上車后買票也是種辦法。我們就笑著問嫂子我們主任是不是先上的車?嫂子說,我車門緊,他沒有擠進去。嫂子的話引來我們一陣的大笑,我們主任也笑了,嘿嘿地說,就你那輛破車能有多緊?這是我們主任很少有的一種狀態,這種狀態同時也向我們透漏了某種信息。我們主任已經干了四年的研究室主任,早就有傳言說他要提拔了,看來是真的快了。吃完飯結賬的時候,我們主任又想到了畜牧局,臨簽字才意識到中午是畜牧局請的,接著就又改成了交通局,一開始我還有些糊涂但很快就明白了,區政府常委會定的下個月要召開公路建設現場會。

從酒店出來已經十點多了,我感到自己醉了。這次我沒有去衛生間吐酒,沒有吐酒的原因是我們主任今天晚上沒有表現出讓我替酒的意思,我也就沒有主動替他;另一個就是我們這些同事都有些醉意了,我也不應該太清醒,該隨大溜的時候就要隨大溜。我們主任曾經說過,一個能喝酒而從來不喝醉的人是非常可怕的。所以我不能成為主任眼里那個可怕的人,關鍵時候要扎下身子把自己融入大眾之中,只有扎得深才能飛得高,這是一條簡單的物理知識。

我醉了,眼前老是晃動著尤麗那苗條的身影。我愛尤麗我想尤麗,我對著眼前昏黃的路燈大聲地喊了起來。一輛出租車從身旁擦肩而過,司機從車窗里探出腦袋丟下了一句神經病,我莫名地惱怒起來,追著出租車的屁股喊,誰神經病了?誰神經病了?你他媽的說誰神經病了?追了一陣,我發現馬路上的人都像看西洋景一樣看著我,有幾個甚至停下了手里的交通工具專心致志地用目光追逐我。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來,覺得自己一個堂堂的政府工作人員這樣做確實有些離譜。我把迷離的目光收回來,發現眼前的這條道居然可以直接通往尤麗的宿舍。

尤麗打開門,看到我醉醺醺的樣子,想接著把門關上,但我的反應還算靈敏,一下就擠了進去。尤麗的房子是和一個同事合租的,房間里只有尤麗,我推想她的這位同事可能是去上夜班了。尤麗床上的被子已經攤開了,柔和的燈光下橘紅色的被罩散發著曖昧的光澤,床頭柜上放著一本書,是張愛玲的《雙城記》。看來我剛才敲門的時候,她正在床上看書。尤麗一邊抬起手掌在鼻子前面扇著我噴出來的酒氣,一邊說,晚上又開會了?開會,開會,共產黨的會,國民黨的稅,我們這些人不開會還能干什么!我含混不清地應著,身子就向尤麗偎了過來,尤麗本能地一躲,我一下撞到床頭柜上,把張愛玲的書蹭掉了。尤麗生氣了,厲聲問我想干什么。我說想卡戳子。尤麗生氣的樣子很好看,我是真的想卡戳子了。尤麗是個相對比較保守的女孩子,過去我們之間的親昵活動一直停留在她的肚臍眼兒以上,從來就沒有讓我深入過,說要等到那最后一刻。而現在我等不及了,我耳朵邊響著我們主任的教導,心里的火苗子一個勁兒地往外躥,我要卡戳子,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卡戳子。尤麗沒有明白我的這種不良企圖,仍然厲聲地問我想干什么。我已經解釋不清楚卡戳子的意思了,想用實際行動來說明,我再次撲了上來,這次尤麗躲閃不及被我摁倒在了床上。貼著尤麗熱乎乎的身體,想卡戳子的欲望更強烈了,我一下掀開了尤麗的上衣,雙手順著她那光滑的小腹向下游動,尤麗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開始像被扔到岸上的魚一樣劇烈地擺動身子。我感到自己在尤麗暄騰的身體上彈跳著,一下子就沒有了重量,先在真空中飄了一會兒,然后就像一團破棉絮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我們主任透漏的信息是對的,不久我們研究室就發生了人事變動。不過這次變動不是像他設想的那樣自己被提拔了,而是我們的副主任被提拔到大劉鎮干了鎮長,這個結果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的意料。研究室副主任能干上鎮長有點破格的意思,雖然我們研究室也算是區直部門,但畢竟是在政府辦公室的領導之下。按照我們原來的預測,我們主任能被提拔起來,下去干個鄉鎮長或者黨委書記就不錯了。

地球人都知道我們主任和副主任不和,我們主任一直想把副主任調出去。在這次人事變動之前,組織部來我們研究室考察,我們主任專門給我們開了動員會,要求我們實事求是地向組織部門反映情況,說既要講成績,談優點,又要找問題,揭蓋子。還舉例說,盡管我們研究室大部分同志都能做到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但也有個別同志不安心于研究室的工作,不服從領導,沒有敬業精神,一到加班就請假,遇到困難繞著走,對這種現象你們該怎么反映就怎么反映,不要顧忌我這個主任的感受。為了我們研究室健康有序地發展,我不怕揭短。當然,這個會是主任背著副主任悄悄給我們開的,我們對主任的意思心領神會,所以這次的考察結果對副主任應該是非常不利的。我們都認為副主任會栽,就是降不了級,也會被調到檔案局或殘聯這些冷僻的部門任副職,都預言這次研究室的人事變動將是空前的,主任提拔了,副主任被調出去,整個領導班子會來個大換血。沒有人想到結果會是這樣。

實際上,副主任是我們主任提拔起來的,剛開始他還像影子一樣緊緊貼著我們主任,后來副主任跟著區長下了趟江南就和過去不一樣了。那次下江南的考察學習活動本來是我們主任要跟著去的,但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主任的老母親突然得了重病,這個美差就成了副主任的了。據說,副主任在這次活動中表現出色,本來區長和他的秘書住一個大的套間里,但區長秘書在路上感冒了,怕傳染了區長,就臨時安排由副主任住進了套間來照顧區長的飲食起居。開始的變化是微小的,副主任和我們一間辦公室,主任有時到我們辦公室來,我們都站起來迎接主任,而副主任卻坐著紋絲不動。主任布置完任務走了,我們都埋頭于主任安排的工作,副主任卻有些不屑地說些怪話。兩人矛盾的公開化是從一次民主生活會開始的。副主任在這個會上對自己進行了嚴厲的自我批評,說自己工作的主動性積極性不夠,沒有盡到一個副主任應該盡到的職責,研究室這么一大攤子工作居然都壓在主任一個人身上,以后要積極改正錯誤,幫助主任做好研究室的統籌工作。很顯然副主任的這種自我批評是有針對性的,有一陣子,我們研究室根據上級要求也搞起了職責上墻,主任自然是統籌主持全面工作,副主任卻沒有明確的分工,只注明了副主任的頭銜,然后下面列著和我們一樣的值班日期。當時,我們主任對副主任這種挑釁性的自我批評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他一直認為副主任是自己提拔起來的,是不會和自己有貳心的,在總結的時候肯定了副主任的自我批評,還號召我們要向副主任學習,善于三省吾身找出問題及時改正。直到第二天,副主任獨自把墻上的職責改了,在自己的名字后面寫上:協助主任主持統籌研究室的全面工作,我們主任才切身感受到副主任變了,確實變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幾家歡樂幾家愁。官場上的事情就是這樣,有的人心里不得勁兒了,肯定就有人心里得勁兒。說實話,我是不希望我們主任被提拔走的,不希望的原因就是我的翅膀還不夠硬,還沒有搏擊主任這個位置的能力,趁著他對我不錯我要逐漸讓自己的翅膀豐滿起來。如果再來個主任,我還要再慢慢地熟悉再慢慢地培養我們的關系。這就像我多年之前看到的笑話,說一縣官就要離任,這一方百姓趕緊上書府衙拼命挽留縣官,知府大人有些不能理解,說該縣官在當地政聲不好,把他調走你們應該拍手稱快,怎么反而要挽留?百姓無奈地說,我們剛剛把這個縣官養肥,大人您就把他調走了,要再來個縣官和他一樣貪,我們還得從頭再養。我知道我們主任雖然沒有擺布副主任的能力,卻有擺布我們的能力,我們研究室這四五個寫材料的秘書誰干副主任,我們主任的意見至關重要。

自從那晚卡戳子沒有成功之后,我又有接近一個月的時間沒見到尤麗了。期間我給她打過無數個電話,她大多的時候不接,偶爾接一次也是匆匆說幾句話就掛了。整天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材料和亂七八糟的加班撕扯著,我不敢輕易向尤麗發出邀請了,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失信于她了,但在潛意識里我還是比較自信,相信尤麗是不會輕易離開我的,盡管我還沒有把戳子卡上。主任似乎發覺了我和尤麗之間的事情,一次去他辦公室交材料,主任關切地問,怎么還沒有把戳子卡上?我強笑著說,沒事,她跑不了。主任的目光從我臉上掠過,若有所思地說,剜到籃子里才是菜,在這關鍵時刻不要冒出什么事情來。我一開始對主任說的關鍵時刻沒有回過味來,后來一琢磨心中不禁一驚,我們研究室這幾個秘書,論工作能力論業績表現都是半斤八兩分不出檔來,誰都有可能是副主任誰都有可能不是,但如若誰鬧出什么丑聞來,那就注定和副主任無緣了。當然從一個正常角度看對象談吹了也算不上什么丑聞,問題是我所處的環境是非正常的,在這里無風還要起浪,隨便飛出去的一個紙片都會有故事,是個沒有困難也要創造困難的地方,萬萬麻痹不得。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我開始給尤麗打電話,這次還好,居然一下子接通了,尤麗的聲音像過去一樣干脆,問我干嗎?我說想你了,尤麗說你還能想起我來?我厚著臉皮說,我這一整天都在想你。我這話說得有點肉麻,連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辦公室里的幾個同事也都在擠眉弄眼地看我,這正是我要的效果,我趁勢對尤麗說,明天是星期天,咱們一起出去玩吧。尤麗說,你不忙了?我說再忙也沒有陪你重要啊!尤麗說我哪有你那些材料重要?明天我有事。尤麗說完啪地把電話扣了,我下意識地要把聽筒從耳朵上拿開,見同事仍然在好奇地盯著我,就又把聽筒重新放回到耳朵上,對著嘟嘟的忙音噢了兩聲,然后說,就這樣定準了,明天老地方見,不見不散。我滿臉幸福地把電話掛上,故意自言自語地說,但愿明天不會加班了。

到了晚上我睡不著了,覺得自己這樣有些對不住尤麗,但又想到自己這樣還不是為了她!如果這次能順順當當地提拔為副主任,不說給她臉上增光,最重要的是我們能爭取到房子。最近區里要集資建房,由于比市場價便宜了不少,辦公室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想要,狼多肉少,區里初步決定通過以打分的方式來確定房子的去向,當了副主任就可以加分了。我和尤麗都早已過了結婚的年齡,但遲遲不到尤麗所說的最后一刻就是因為沒有房子。

第二天一早,我忍不住跑去找尤麗,敲開門,她好像比原來瘦了些,長長的睡衣垂下來,顯得身材更加凹凸有致。看見我,眼里亮了一下,但馬上就熄滅了。我說,我們出去玩吧。她說,我有事。我說,我知道你沒有事。她低下頭。我把聲音提高了些說,請你怎么就這么難?尤麗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后往旁邊的房間指了指。旁邊房間的門緊閉著,我估計她那位同事還在睡覺。我不再說話,仍然固執地看著她,她遲疑著最終把門完全打開說,好吧。放我進來,尤麗進了衛生間,里面很快就傳出嘩啦嘩啦的水聲,我被這水聲激蕩得心花怒放,知道尤麗是在做出去玩的準備。我在房間里坐了不到五分鐘,別在腰里的手機響了。手機一響,我的心便跳。我想千萬別是我們主任的電話,但打開手機卻偏偏就是那個熟悉的號碼,我想不接,但手機卻執拗地響著,最終我沒能戰勝自己還是接了。主任讓我速到他的辦公室,我問有什么急事嗎?主任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么問,急哧哧地說,這么一大早找你,當然是有急事了,你抓緊過來。我掛了主任的電話心里著急起來,不知道怎么向尤麗解釋。尤麗從衛生間里出來了,頭發還濕漉漉的,穿了一身白色的運動裝,像一片飄逸的白云。我不敢看她了,尤麗以為我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旋轉了一下,神采飛揚地說怎么樣!走在街上不給你丟人吧?我慌亂地看了她一眼,有些艱難地說,是這樣,尤麗,剛才我們主任給我打來了電話……我話還沒有說完,尤麗明白了,臉色像門簾一樣呱嗒撂了下來,冷冰冰地說,你走吧。我結結巴巴地說,對不起了,下次一定陪你好好玩。尤麗說,沒有下次了。我聽了一愣,心里極不舒服。我說,希望你能理解,這都是為了我們的以后。尤麗說,你讓我怎么理解?我們連現在都沒有還談什么以后。我說,我會給你一個美好以后的。尤麗說,你給自己留著吧,我不稀罕。尤麗說完就打開了門,我又看了看她那張越來越冷的臉,說那我走了。尤麗沒有再說話,只是把身子從門口閃開,朝我做了個請的動作。

主任這次說的急事有些特殊,是為區長夫人整材料。區長夫人在市直某部門任職,最近要申報省里的三八女紅旗手。本來單位為區長夫人整了個材料,但區長夫人看了不滿意,嫌沒有把她那些感人的事跡挖掘出來,就讓區長給她找個筆桿子。按說對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區長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我們區長懼內,夫人的話就是圣旨,因此就把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了我們主任。主任把任務交代完了,問我有什么問題嗎?我說,是要建樹還是要升華?這是我們研究室的特定用語,是我們主任發明的,建樹就是把材料推倒重來,升華就是在原來材料的基礎上拔高。主任說,先建樹后升華。末了,主任又叮囑道,記住,領導的私事就是天大的事情,只能干好。我明白我們主任最后這句話的分量,同時也明白主任隱藏在這句話后面的內容:區長把私事交給我們主任說明了區長對他是重視的,我們主任能想到我也同樣意味著信任。

問題是這是一個非常難整的材料,在這樣的和平盛世,要把一個養尊處優的女人變成吃苦耐勞苦大仇深的女英雄太難了,饒是再妙筆生花也不能把丑小鴨變成金鳳凰,何況我們寫材料的還不是吹把式的還不是魔術師。這個說法也是我們主任的發明。我來研究室不久,我們主任給我們訓話,說有人說我們寫材料的是吹把式,這個說法是不對的,什么叫吹把式?一根黃瓜長得長,吹把式會說這根黃瓜可以扯在院子里晾衣裳,我們不這樣說,我們要說這根黃瓜在黃瓜架下拄著地長,黃瓜架有高有矮,說黃瓜拄著地長既合情又合理,還給人留下無限的想象空間,這就是我們寫材料人的素質,有分寸的夸張。從這個角度講,我們寫材料的是美容師,而不是魔術師。

最終我決定突破我們主任原來圈定的框框,既要做美容師也要做魔術師。我要從區長夫人的生活細節入手,讓她在看似一般的生活中顯現出不一般;在平凡中顯現出不平凡。當然我不可能深入到區長夫人的生活中,近距離地觀察她,但是區長夫人也是人,英模人物也是人,在他們身上應該有很多相通的共性。我從網上搜了很多有關捐贈的,照顧孤寡老人的、孝敬父母相夫教子的事跡,然后甄別開來,把那些可用的留下來認真研究。那段時間我在我們主任給我找的一個偏僻賓館里,時而上躥下跳,時而抓耳撓腮,就像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猴子。一周以后,材料終于拿出來了,但是我也被累得脫了形。

我把材料交給主任,主任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眼睛里慢慢涌出了一股愛憐,說看來是真地下功夫了。回到離開了一周的辦公室,同事們都過來問我好利落了嗎?我們主任為了保密對他們說我請了病假,我說好了好了,說著還晃動了一下胳膊上的肌肉,同事們都說我瘦多了,但精神卻比以前飽滿了。

晚上我來到我們主任家里,把材料讀給嫂子聽,嫂子聽了不到一半就流淚了,擦著眼睛說太偉大了,太感人了……我放下材料,和主任相視一笑,我們成功了。嫂子炒了幾個菜,我和我們主任開始喝酒,我們都喝得非常放松,不一會兒就感到暈了。嫂子過來勸阻我們少喝點,我們主任說,沒事,今天高興。我對嫂子說,你就讓我們主任放松一下吧,現在研究室的擔子都壓在了他一個人身上,夠累的了。我們主任說,誰說都壓在我身上了?不是還有你嗎,有你我怕什么?我說,我一個小扛活的?能給您幫上什么忙?我們主任說,誰說你是小扛活的,你那個副主任快了,快了。我這是第一次得到我們主任明確的承諾,心中高興,端起杯子里的酒一下就喝了進去。嫂子坐上來問我女朋友怎么樣了,我還在硬撐,故意輕松地說,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嫂子說,也別光樂觀,人的感情是處出來的,你得和人家處。我們主任說,處什么處,哪有這么多事,卡上戳子不就完了?嫂子打了我們主任一下,嗔怪地說,你以為我們女人像你們男人那樣隨便啊!我們主任笑嘻嘻地說,那你當初為什么那樣?嫂子說,我那是下決心嫁給你了,才讓你得寸進尺的。嫂子的話讓我心中一震,尤麗一直不讓卡戳子是不是還沒有下決心要下嫁我?嫂子又說,女人有時候是不圖男人有多大本事的,本事再大也是他自己的,女人能沾多大的光?

從我們主任家出來,我去尤麗宿舍找她,敲了老半天門,里面也沒有動靜。我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才九點多,她應該不會睡著;打她手機,里面傳出接線小姐溫柔的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您稍后再撥……我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見里面還是沒有什么反應,就想也許尤麗和她的女同事都上夜班,就開始往回走。

第二天,說好讓區長看材料,我們主任卻突然讓我去審計局,說和審計局局長定好了,今天談最近要召開的審計工作會議的材料,并解釋說,本來和審計局局長定的下周談,但審計局局長下周有事就只好改在今天了。我問區長夫人的材料怎么辦?主任說,那邊有我盯著,你趕緊去審計局吧。我知道我們主任的意思,他是怕我爭功,實際上我早就想到這一點了,今天一大早,我就打亂了頁碼,把材料重新從電腦里輸了一遍。我來到審計局,局長果然在局里等著,趕緊張羅著讓公務員給我倒水,我微笑著說用不著。局長說來了,還能不喝杯水?我說我沒有時間喝了。局長有些不解,剛要說些什么,我的手機響了,是我們主任的號碼,我走出來,故意讓它響了好一會兒才接,主任有些著急地說,你趕緊到區長辦公室來。我說怎么了?材料出問題了?主任說,別問這么多了,趕緊回來。我說,這邊怎么辦?我們剛開始談。主任說,先別管那邊了,以這邊為主。

在回去的路上,我們主任又給我打了一遍電話,我故意沒有接,想象他那著急了的樣子,感到很開心。這是我第一次和我們主任耍心眼,居然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關鍵時候就要掙脫一下我們主任給圈定的路子,看一看后面的臺階怎么邁。這是我從我們那位原副主任身上得到的啟示,人將來的路程會很長,一個臺階顯然是不夠的。還沒到辦公室,我就看到我們主任在走廊里搓著手直轉圈兒,一看到我,就遠遠地迎上來,攥住我的胳膊說,你可回來了,走,去區長辦公室。我繼續裝作糊涂地問,怎么了?主任說,材料有點銜接不上,我看了一下也感到有點亂。一邊說著腳下的步子更快了。

我把材料重新碼好交給區長,區長翻開看了一下說,這就順多了,看來還是誰整的材料誰熟。區長看完了材料,連說了兩個不錯,然后又說,看來是用心了。我謙虛地說,是我們主任架子扎得好,我也就是往里面填了幾锨土。區長說,沒有你這幾锨土,光要個空架子有什么用?我們主任說,區長說得對,材料貴在充實。小王對這個材料確實下功夫了。我說,沒有您出思路,下再大的功夫也出不來這個效果。區長說,都不錯,要繼續好好干。這話聽起來像是對我們倆說的,但我注意到區長只把目光轉向了我。

從區長辦公室出來,我們主任滿臉狐疑地看著我,我解釋說,可能是電腦出什么問題了。主任說,那昨天晚上你給你嫂子讀怎么那么順暢?我說,不是沒有給嫂子讀完嘛!我們主任頓了一下,把目光從我臉上移開,若有所思地說,也是。

把區長交給的任務完成得這么圓滿,我渾身充滿了興奮,好像看到了自己那充滿光明的未來。在自己辦公室里坐了一會兒,那壓抑不住的興奮還一個勁兒地往外冒。我悄悄地溜了出來,用手機給尤麗打電話,尤麗的手機通了,但她沒有接;再打她接了,說我正在上班,接著就掛了。我把電話又打到她辦公室,一女同志接了,我說找尤麗,她問你是誰?我說我是她表哥。尤麗過來一聽是我,有些生氣地說,干嗎?不是告訴你正忙著嗎?我說,你說正在上班,沒有說正忙著。尤麗說,還不都一樣?我說,不一樣,有的人把上班當成休息。尤麗說,那是說你們機關干部,沒事我掛了。說著電話就不通了。我把電話再打過去,剛才那位女同志接了,她聽出是我的聲音,咋咋呼呼地說,干什么干什么?小伙子有你這么談戀愛的嗎?你無聊了就這么折磨我們小尤,人家生病打了一個星期的針,你干什么去了?你把我們小尤當成了什么了,開心的工具嗎?你這樣談對象,誰還敢跟你?

一周后我被正式任命為研究室副主任。公布的那天晚上,我約尤麗出來,她痛快地答應了。見面之后,我對她說了我提拔的事,她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淡淡地說,祝賀你。我說,應該是我們。尤麗不再說話,回避著我射過去的目光,半晌,才抬起頭說,你覺得我們還能繼續下去嗎?我說,怎么不能?我愛你。尤麗逼視著我說,你愛我嗎?我迎著她的目光說,愛,當然愛。尤麗的目光軟了下來,說我沒有感覺得到,或許你愛自己更多一些吧。我忽然無言以對,心中涌動起一種很凄涼的感覺。

那個晚上,是我們單獨相處比較完整的一個晚上,中間沒有電話來打攪,但我一點都沒有慶幸。分別的時候,我擁住了她,她站立著,無語。我也忽然感到自己沒有話可說了。我們一下子覺得遙遠起來,仿佛隔著一個世紀。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想要抓住什么東西,環著她的手使勁往里聚攏著,她輕輕地推開我,嘆了一口氣,沒說一句話,默默地走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半年過去了。我在副主任的位置上混得如魚得水,越來越受區長的重視,害得我們主任有時也不得不吃我的醋。一個下午,高中的一位同學給我打電話,告訴我尤麗就要結婚了,問我去不去參加她的婚禮。這個消息一下子擊碎了我這段時間以來的得意,我第一次發現自己是這么的不堪一擊。

晚上,市里的一位局長來了,區長點名讓我和我們主任去作陪。席間,我毫無節制地替我們區長喝酒,弄得那位局長有些害怕了,一直夸我們區長強將手下無弱兵。我喝多了,但我不能讓自己醉倒,還是用以前那種辦法,去衛生間吐酒。但今天我蹲在馬桶前面卻怎么也吐不出來了,我用中指伸到自己的喉嚨里面用勁摳著,胃里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習慣性地干嘔了幾下。最終我放棄了努力,趴在馬桶上痛哭起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眼淚就像小股的噴泉一樣從眼睛里涌出來,說什么也止不住了,眼前的一切也隨著飄蕩在朦朧的霧氣中。

過了好半天我才從衛生間里出來,在走廊里,碰到了準備去我們那一桌敬酒的主任,主任看到我的眼睛紅紅的,就問怎么了?我掩飾般地瞇了一下眼睛說,剛才區長在里面講了個笑話,笑得我把眼淚都嗆出來了。

主任撇了撇嘴,不屑地說,一個笑話,至于嘛!

責任編輯 房義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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