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陌店 往南兩華里
大片水塘 垂柳的深處
就是陳左灣 三十幾戶人家
圍圈而棲 一座小橋 通往外界
那條日夜不停的小河 訴說著鄉愁
自東南折過幾道灣 緊緊地摟抱村頭
那架老水車 村外八百畝綠油油的秧
苗
西山寺 曾馴服過很多野獸
卻無法超度那些擁擠的墓地
這片埋葬我的父母
和先人的土地 是另一個村莊
黃昏 有人在燒紙哭泣
一群麻雀在新土上覓食
倒嚼的老牛 柳樹下的一塊石頭
三四個老人 圍坐石礅
他們喝茶 下棋 聊天
而石漂上那個搗衣的女人
不再是我的嫂子
她五年前就搬進山里
記憶里的燕子 也和那些青年男女
離鄉背井 外出打工去了
沒等我接近池塘 鴨子飛起
炊煙 從房頂送來飯香
老屋 人去樓空 枯草瘋長
偶爾傳來的狗叫 讓我知道
陳左灣 還在人間
卸下犁杖的牛
卸下犁杖的牛 在早春
將粗大的嘴巴 貼近草皮
夕陽鍍亮它的身軀
并投下暗影
像一臺笨重的割草機
沿著草的方位 一個勁兒推
那些肥嫩的水草 小黃花
還沒來得及授粉結籽
就被收割
一邊吃草 一邊晃動尾巴
偶爾抬頭 向四處張望
打一個響亮的鼻噴
低頭 重復啃食的老手藝
一只鳥 落在它的背上
掉進更深處 葦草掩藏它的身軀
像父親彎腰在稻田里
節奏仍和耕作時一樣
緩慢 堅定 這讓我終于明白
它的身后 為什么總有一根鞭子
一個親近土地的人
那人有時是父親 有時是伯父
這老哥倆手藝也彼此嫻熟
動作 比它更堅定 緩慢
接近黃昏 大雁掠過河套
風 撫摸草甸與水面構成的傍晚
這輛來自春天的運草車
多少有點超重 那鼓脹的車廂
開始消化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