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做一個夢（組詩）

多想做一個夢

許多年沒有夢了

我不知道

這種狀況從什么時候開始

又將在什么時候結束

我也不想去看醫生

因為我懷疑

被儀器和藥品寵慣了的醫生

還是不是醫生

為了做一個夢

哪怕是布滿碎片的夢

我決定在所有沒有飯局的晚上

翻爛全部的唐詩

想象一千多年前的

山岳、河流、風嵐、明月和心境

那是我們祖先留下的夢

多想做一個夢呀

也許是別人夢的仿制品

在赫拉克利特的同一條河流上

莊子夢見的那只蝴蝶飛來飛去

多想做一個夢呀

一個沒有金字塔的星球

世界一定是平的

人們臉上掛著的笑容不摻雜質

多想做一個夢呀

女兒長大了

到老爸想去卻沒能去的地方讀書

她發來的郵件中引用我蹩足的詩句

多想做一個夢呀

找到自己現在怎么也找不到的感覺

就像我第一次吃奶油冰淇淋的體驗

許多年沒有夢了

沒有夢的夜只剩下漆黑的時間

夏天的松花江

孔明燈在暮色中徐徐升起

江面不知什么時候悄悄爬上了大堤

南岸，塞滿了孩子、老人和情侶

一些外地人用相機或手機留影

一個老者獨自在廣場的地面

用刷子蘸水書寫李煜的詩句

防洪紀念塔前的噴泉

隨著音樂變幻著弧線

女兒隨著弧線變幻著手臂

我突然想起了三十年前

這里更清涼的風

那時我是父親的孩子

現在我是孩子的父親

兩種咀嚼

賈島不知道NBA球星

NBA球星也不知道賈島

兩者唯一相同的是咀嚼

賈島咀嚼的是唐朝盛產的句子

NBA球星咀嚼的是品牌的口香糖

句子與口香糖沒有關系

賈島咀嚼的句子

總是發出反季節的鳴叫

NBA球星咀嚼的口香糖

則與壓力一起被丟到垃圾箱里

這兩種完全不同的咀嚼

從生理角度

也可能是一種咀嚼

一次回憶

隨著年齡的增長

回憶的頻次也增長

一次在酒桌上

我的回憶不小心

與另一個人的回憶碰撞

因為同一個地方的同一座小學

和一個死去同學的名字

我碰撞的那個人

以前我并不認識

但是回憶重疊的部分

告訴我們

回憶仍然真實

致一位詩人

他為了深刻而迷路

又因為迷路而孤獨

連自己都不懂的文字

跳躍在自己的筆下

或者快樂或者痛苦

或者既不快樂也不痛苦

僅僅是書桌前的慣性

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