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續冬的詩

小貓

——給劉、范

第一個晚上，被它從擱架上拽下來的

東西有：

一袋屈臣氏面膜，一條中南海零點五，

一摞

寫錯了名字的匯款單，一本《中亞古

國史》。

我教育它要尊重靜物。第二個晚上，

它還是

刨下來以下物品：一坨普洱茶，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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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購小哥的名片，一尊古巴泥塑，一

副方塊A上

印著“肛交非常容易感染艾滋病”的

撲克，一本

《中亞古國史》。我給它講事物的秩

序。第三個晚上，

它依舊從一種叫做人世的時空里叼走

了一張

刻著紅音潮吹的光盤，一雙掛在墻上

用來辟邪

的草鞋，以及，一如既往地，一本

《中亞古國史》。

第四天的白天，僧人鬧事，有司發

言，連翹

說開就開，喜鵲贊美路人的衣衫，一

切事體

皆如從前，獨有一個小女孩的陽光和

一個

小男孩的陽光，竟在陽光火鍋前好端

端地交織出了

淚眼。我敢斷定，小貓早已預見到這

百年不遇的

善男善女善眼淚，每個夜晚，它都急

于表達

它那柔軟的身體里驚天動地的快意：

每件被它

掀動的物品都是它重新命名的一個詞

語，它希望

每個早晨我們都能在收拾東西的時

候，破解一句

它用至善的耳朵在星團的轟鳴中聽見

的秘密——

為了和它溝通，我必須再次閱讀《中

亞古國史》。

（選自《小雜志》第十七期）

比利納波利斯

歐洲離它而去，只留下山的名字：

比利牛斯。小街上立著煤氣燈，卵石

路

通向鸚鵡。一條河愛了三百年金子，

游人跳進水中，洗了個渾身夕陽紅。

那橋也夢見了金子，橋身上消瘦的木

頭

在夜里刮出酸疼的風。夜里，女人們

把好身體帶到橋頭。我去那里的時候

是圣誕，

月亮祝福金合歡樹，和樹下的小旅

館。

桑塔特雷莎

大西洋在逼仄的巷道里發酵，

令閣樓更軟、山勢更糜爛。有軌電車

載我看時間的勻稱感，街邊走過的人

身體里都盛滿了海水和昨日之慢。

我欲在此頤養天年，在棕櫚樹下

一個滿墻藤蔓的院子里躺著抽水煙，

我的詩卻很不穩重，獨自闖進茉莉街

角

一間沙啞的酒吧，去把黑夜誘奸。

（以上選自《小雜志》第十四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