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蓓的詩

交易

我們是珍貴的商品，

被嚴密地關押在地下金庫，

有全副武裝的士兵把守，

水和空氣都休想從這兒溜出。

小蘭說，經(jīng)濟犯是金，

交通肇事者是銀，

而我是一塊又臭又硬的鐵，

不值錢，要銹爛在這牢底。

當你是一塊金時，你的頭會很重，

所以你不要以為這是在褒揚你，

要想出庫，拿錢來吧！

等價交換，每克一百元。

這時我巴不得自己只有一米高，

并且最好皮包骨頭，

減肥還來得及，縮短就不可能了。

美與丑、重與輕在交易中是倒置的。

劉娟的句號

劉娟的人中太短，

手上掌紋里的生命線

也在中途斷了續(xù)弦。

命中注定你十六歲嫁人為妻，

十七歲生子為人母，

由還是孩子的自己去養(yǎng)育另一個孩

子，

悲劇就上演了，你伸出溺子的手，

也結(jié)束了你自己的生命。

所以十八歲成了死囚。

你說，命讓我在開春時坐進冰雪

我就坐進冰雪的中心。

命讓我在初日東升時進入黑夜，

我就在黑夜里不再出來。

劉娟能唱很多歌，

但她只在奠頌亡靈的儀式上唱。

現(xiàn)在她開始為自己唱了，

“女人是什么？誰給我回答？”

她說，砍頭不過頭點地，

點得好是個句號，點不好是個逗號。

我要努力讓它是個句號，

完美的、圓圓的句號。

區(qū)別

之一（給湯賽東）

當一個男人問一個女人多少歲時，

你會惱怒他的無禮。

但當一個典獄長問一個女囚的歲數(shù)

時，

你則會感激他的關懷。

之二

是否有罪，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已經(jīng)是階下囚，

與階梯上的人不會擦肩而過。

一個在上，一個在下，

像兩條平行的射線

永無交叉點。溝通成為一種企圖。

（以上選自《小雜志》第十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