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良的詩

一只蝴蝶的紀事

一只蝴蝶落在單頁菊的花蕊上，

我沒有注意它從哪個方向飛來，

我站在距那朵花僅有一兩米的地方。

它的六只小爪不停地在花上移動，

那些金色的花粉包含著久遠的甜蜜。

這是上午，是蝴蝶早餐的時間，

它一邊享受著美味一邊輕緩地

開合著它的翅膀。或許是快樂

我在想：它是否知道自己的美麗，

和它有著金錢豹似的迷人花紋？

陽光在這片花朵和草叢上變得更加爽

朗。

這時，一只蜜蜂從我的左面飛來

落在蝴蝶占領著的花朵上，

當片刻過后，蝴蝶猛地抖動一下翅膀

這一擊，打得蜜蜂迅速地向另一朵花

逸去。

我就這樣看著蝴蝶，大約有十分鐘，

最后，它飛離了那朵花

到了附近的一片草葉上棲息。

十月的田地被秋天占有

十月的田地被秋天占有：

一大片玉米木然地站立

像是一場大戰后無奈的戰俘

任風隨意地吹過

——那些喝斥和命令

成片的花朵也結束了表演

或者說，命定地揮霍完了美

學著玉米木然的樣子

好像連眼皮也懶得抬起

而樹葉多是枯黃，在旋轉中飄落

演奏著秋天的樂曲中最搶眼的一章

是啊，沒有誰能這樣

讓葉子紛紛地變黃或變紅，紛紛地

落下。當落葉歌唱的時候

花朵和鳥們都已沉默

像那些樹干，像那些玉米

布拉格維音斯卡婭教堂

記得是在大學的課堂上

那位如今已死去的教授

曾用平靜而惋惜的口吻向我們講述

這座城市曾經存在過的二十多座教堂

多年以后，如今，當我細數它們時

教堂的數量只剩下五六座

此時，我手中照片上的這座教堂

也同樣被扔進了黑暗記憶的水中

被狂暴的時間之手任意地抹去

它叫做布拉格維音斯卡婭

或者圣母報喜教堂

顯然，照片出自一位不太專業的攝影師

他只想保留下教堂，一個全景：

于是，讓整座教堂處于照片的中央

一幅從鐘樓方向選取的側影

彌補了技巧的笨拙而趨向生動

教堂的穹頂和鐘樓在陽光下

呈現出古典傾向的莊嚴和逝去歲月的

隱秘

周圍則綠樹掩映。有著玩具般的柵欄

圈出了一小塊兒信仰的飛地

而整個照片都散發著往日寧靜的氣息

甚至，我覺得我的手

都可以伸進那些綠樹的陰影中

（以上選自《小雜志》第十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