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陵地帶（組詩）

稻桿

這是一些被遺漏的種子，泛著微弱的黃光

昨夜風把它們吹上了山岡

落葉般飄零在山間

像一首哀傷的墓曲，訴說著豐收后的荒涼

或許某個路過的旅人

會用它折成一個簡單的玩具，哄住幼兒的

哭聲

但誰也不曾認真想過，一根稻桿的去處

有些已燃成灰燼，有些永沉泥層

但總有一些無家可歸

在天地間流浪，或者自蹈自焚

河流

村莊的河流不知源于何處

曾有前人逆著流水的方向不斷地往深處追溯

翻過一座又一座山岡

可深山更深，埋葬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狂妄

當我也長成一個精壯的青年

族長便把接力棒交到我手上，語重心長

我拒絕這個幾百年來神圣的使命，一臉叛逆：

其實我們的河流本無根，也無需尋根

河流于是從此潤澤四方。村莊人丁旺盛

炊煙

繞過一座又一座山岡

飄出家鄉的童謠

像一個多情的女子，撩撥著遠方的旅人

村莊的孩童不顧母親一聲高過一聲的呼喚

光著腳丫兒撒遍田野放牧風箏

也許在某個即將到來的日子

他們放著放著就把自己也放成了風箏

君在何方，妾在何方，雙親在何方

他們的家鄉又將在何方

只看見裊裊的炊煙兩眼茫茫

墳岡

算是真正的安穩了

風拂過無聲，雨洗過無聲，而電閃雷鳴也，

不必驚慌

誰都不曾曉得這是一個多么安靜的去處

甚至可以對著焦灼的太陽沉默無言

那些田里的蒿草，那些日夜疲憊的眼神

最終在喧囂中引火自焚

惟有赤子之心，能夠在陽光下自由蕩漾

它根植在家鄉的河流，源于無知的深山

深山更深，裝載著無數的精魂

也包括那一座座寂靜的墳岡

靜脈·山

沒有人能預知你所蘊藏的力量

當嬰兒的哭聲又一次驚醒山澗的房門

村莊便多了一個明亮的早晨

當夏日的熔巖醞釀，地表又增添了一層惆悵

你包容著眾人的笑聲，又放逐著眾人的希望

村莊的河流日益暴漲

涌動的欲望燃過一座又一座的山梁

而赤子之心卻被埋藏在深山更深

靜脈斷裂。斜陽一語點破流血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