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雅的詩（４首）

相遇

鳥雀銜著果實，從一棵樹到另一棵樹

它有飛行，和收獲的快樂

我從樹下走過，去學校接我的孩子

她在成長，在向著一個女人的方向成長

我放慢腳步，企圖

讓時間走得慢一點

我十歲的孩子，她的童年

像那只快樂的小鳥

曲陽路上鋪滿了陽光，我看見有另外的人

和我一樣，走走停停

我們身體里小小的憂郁，和溫暖

有一瞬間相遇了

歌聲

他的歌聲劃破空氣——

午后，一個角落里突然冒出來，

這些高分貝的旋律。

它們令空氣，微微震蕩。

我聽不清歌詞，

但我聽見了，憂傷。它們波浪一樣擴散開來，

覆蓋，我的午后……

這酥軟，又讓人痛苦的淹沒

……

親愛的，這一刻

我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愛自己。

在弘源寺

從弘源寺的任何一處抬頭

你都能看見白色的云朵，在天空滑動

它們悄無聲息地經過，如同你

悄無聲息從祖國的腹部

穿越長江，穿越夜晚的星星

來到這南方

院子是安靜的

南無阿彌陀佛幾個大字

寫在北面的墻上

一顆榕樹的樹冠盛大

但低于它們

燒香的游客，各懷心事

青衣的和尚神色安寧

留下你在臺階上，任樹影覆蓋

這種覆蓋

令一個人的心變得慈悲

有人在遠處敲響了鐘聲

沉重的，久違的，溫暖的鐘聲

在塵世里回蕩

它強調著這一瞬間

它掩藏起，一些不能說破的禪機

寫給女兒

1

我聽見你的心跳，那么幼小，和安寧。

我看見你在睡夢中，不斷摸索我的懷抱。

黑暗無邊無際呵，我悄悄流下淚滴——

我厭倦這個世界已久

我悄悄寫下詩篇，篇篇都是遺言。

你竟然一無所知

你竟然那么深，那么深地

愛著這個臨死的人。

2

只有你不嫌棄我。寶貝

你拉著我，抱著我，親我。

夜色這么黑，那些假心假意愛我的人

早已藏起了他們的面孔，而寶貝

你是真實的，你是有形的

你有小臉蛋，小胳膊，小屁股，小腳丫

我摸著它們，摸著它們對我的愛，與依賴

我安心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