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蕓的詩（５首）

寒露紀事

趕早市的人提回拔了毛的公雞

被掏空肺腑的公雞

被倒掛

僵硬的腳爪一前一后

保持著奔跑的姿勢

這是清晨，她埋頭洗蔥，準備

一個人的晚宴

鼻子沒來由的發酸。冷啊

不是感覺上的冷

是呼吸里的冷。寒風過境

田埂上，稚雞圍著草垛打轉，悲鳴

稻草人抖動著，越來越像個稻草人

她越來越像個受傷的母親

揉著干澀的眼窩，為自然的轉換

唉聲嘆氣

私語

雨墜落在鐵皮雨篷

仿佛密集的鼓槌擊打鼓面

如此激情

漫長的雨夜緩緩駛過一支

激情的艦隊

大地一片汪洋

瓦罐煨出

俗世的幸福

而今枯槁的手心里撥拉掌紋

指點前世江山，對你說

那一夜

那一條航線的神秘去向

秋至

屈指可數的日子

又翻過一頁

指針不驚不詫

心驚的是我

戲里替別人悲喜

不知立秋多時

折身鏡前，未來面容

輕撲一層冷艷的霜

矛盾終不可解

仿佛反芻的上下齒

我等待末日

黑暗傾覆所有的決絕

年輕時，愛情曾這般降臨

給兒子

引領少年成長，像探險

像排雷兵，我小心挪開

經驗里的地雷

給他小小的自由

便這般華麗

少年騎著單車飛馳

帶動整個下午的車流

可愛的少年，你也躊躇于

煩惱的變聲期，在清晨摩挲喉結

尋找今天的調門。你已感覺到

十個腳趾傳來的異樣

生活正在將我們的鞋底磨穿

可我們有一個值得堅信的未來——

你看那遠山吞云吐霧，沒有終結

我們的貓死了

我們的貓死了

我一直沒有說

我不想在描述中

讓貓再死一次

讓死亡的冰涼四處蔓延

將我們的貓悄悄埋葬

而不說出

追憶無比堅定

生死之門悄然敞開

那梅花小腳猶自唏簌走動

特別是在深夜，從腦后傳來

輕微的紙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