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陸續地寫一寫我的朋友。有一些朋友,他們是不能被小說“稀釋”的,他們是那么獨特的個體。我的這些朋友們,每一位,為了成為他自己或者她自己,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當我感到身邊有這些了不起的個人的存在,我覺得溫暖。是的,這是我的感覺系統,一個人給我一塊餅,我會感到溫暖,但更讓我感到溫暖的是,一個獨立的人的存在。
其實,我的朋友大多是女性。她們有時候還會顯得有些怪異,難以理解,或者不那么好接近和信任,那可能是因為你不了解,或者你不愿意去了解。
我的朋友燕窩就是這樣的一位女性。聽說她最近正在談戀愛,她的詩集的名字就叫《戀愛中的詩經》。我記得這個詩集中一個經典的畫面——一個女孩子戀愛了,于是,她坐在樹杈上,晃著腳丫子說:你大爺!
我和燕窩的第一次見面在廣州。我們的每一次見面都在廣州。因為她坐車就頭暈,坐飛機也暈,所以基本沒有出過廣州。有一次,她因為愛情來了一趟北京,然后她就回去了。
我第一次見燕窩的時候她戴著一頂毛線帽子,形象很怪。這種怪特別之處在于,讓人感到奇怪,仔細看看,又沒有任何一處不對勁。但就是怪。越看越怪。看熟了還是怪。
憑良心,燕窩算得上好看的女孩子,但她就是有本事讓人忽略了她的好看,就是覺得怪。我們的結緣是在一個論壇上,她好像在跟什么人吵架,那時我在泉州出差,也沒細看內容,就說,哦,反正我支持燕窩,她是我朋友,沒什么道理,就為這個支持。
這是我那個時候做人的態度。
其實,現在還是這個態度。要說有什么變化,那時候我容許自己是這個態度,但如果別人是這個態度,我就受不了。
所以那時候,我認為我的朋友都該是這個態度。但那個時候,似乎是這個態度的只有燕窩一個人。我們還有一個共同的朋友,針兒,針兒如果和誰吵架,她最怕燕窩跳出來摻和,所以她會直接說:燕窩,你不要參與這件事!
但是燕窩也不會生氣,因為她認為針兒是她的朋友,所以針兒可以這樣對她說話。
燕窩臉上經常呈現一種“高傲”混雜“不屑”的神情,但是天地良心,她實在既不高傲,也不不屑;我想想那是一種什么表情呢?可能是一個人常常深入內心,或者像燕窩說的,詩人要飛到一個什么大火爐旁偷出一點什么火,再迅速地飛回來。她大概常常和“惡魔”作戰,于是培養了一種圣斗士對惡魔的表情。也就是說,她臉上的那個表情其實正對的是她靈魂里看到的惡魔,而不是她對面坐著的人。
當然,要理解這一點確實有困難。
當然,我說的一切,燕窩基本都不會同意的。這不是我說的不對,而是她想的深刻,所以我在二維里的思路,到了她的六維里,那當然完全不對了。
哈哈,燕窩太有趣了!!!而且,不能說她的哪一件事,哪一句話有趣,只能說她這個人全部加起來太有趣了。老話重提,我覺得誰娶了她,那是太有福氣了。我就等著看,誰娶了她。
簡單講,到廣州,可以不去白云山,但不能不認識燕窩。認識燕窩不能不跟她吃飯。跟她吃飯不能不讓她點菜。她點菜不可能沒有雞魚肉蛋,吃完飯不能不讓她買單。買完單不能不和她去散步。和她散步不能不聽她談詩歌。聽她談詩歌不能不喘氣,除了喘氣不用發出別的聲音來。
燕窩是所有的朋友里我最不怕得罪的一個,因為,我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得罪她。燕窩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人生氣,這件事像個奇跡,但是真的。
所以有時候,我暗暗地想,也許燕窩的奇怪,正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