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生交流：保持“生活性”和“個體意義”

在我們參與的針對初中生的主題教育活動中，有三位班主任與學生的三次成功交流特別令人回味。

一次發生在上海市閔行區強恕學校針對初二學生的“架起與父母溝通的橋梁”的主題班會上。班上學生一一表達了對父母的感激和摯愛之情之后，何衛東老師講了一塊紅燒肉的故事：“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家較貧窮，父親也多年臥病在床。那時，我們兄妹最開心的事是能吃到媽媽從工地上捎回的一塊紅燒肉。或許你們現在難以理解吃一塊紅燒肉有什么值得開心的，但在那個大人干一天活才掙幾毛錢的年代，那塊紅燒肉就顯得特別誘人了。一次偶然的機會，隔壁的大哥哥把我帶到了開挖河道的工地上。看到媽媽嬌弱的身軀肩擔泥土、雙腳在泥濘中艱難跋涉，我被深深震動了。一天下來最需要紅燒肉的應該是媽媽，她卻留給了三個無知的孩子。現在，我也人到中年，但這樁事一直記憶猶新。我曾把它講給我的愛人和孩子聽，讓他們也感受到母親那種無私的愛。”

主題班會的現場鴉雀無聲。在教師動情的陳述中，學生也如同當事者一般，沉浸其中。

第二次是在上海市閔行五中初二學生的主題班會上，班主任是王志華老師。在同學們紛紛講述與父母交流中的困惑、煩惱之后，一位同學站起來問：“王老師，您說我們該怎么辦？”王老師抓住這一契機，立刻重新組織學生交流，生成出新的教育資源。他還因勢利導談起自己與原工作單位領導在某些問題的認識上產生分歧的故事，具體敘述了自己當時的煩惱、困惑以及如何處理這些問題的過程。

第三次是上海市閔行區強恕學校初一年級的班會，主題是“生活中的煩惱”。那天同學們發言很踴躍。聽得出，諸如“頭上留有疤痕”“跑步速度很慢，被別人笑話為‘小烏龜’”“長得胖”“長得矮”“耳朵很大，擔心別人叫自己‘大耳朵圖圖’”“臉上長痘痘”“字寫得很難看”“很瘦”“頭發有卷”等，都讓他們很煩惱。這時，班主任路玉英老師說起自己的故事：初中時代如何對自己的長相不滿意，如何擔心臉上生出青春痘，如何在同學的鼓勵下，發現自己的溫柔體貼、樂于助人是如此感動同學們，從而開始變得坦然，變得悅納自我，開始形成新的人際關系。

三個故事，都是作為成人的教師的故事，有教師年少時的困惑與感悟，有他們成年后所面對的挑戰。出人意料的是，三種情境下，學生的神情同樣告訴我們：他們在認真地聽，在用心地感受。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狀態出現？這對我們的初中班主任有怎樣的啟發？

我們依然需要回到這一年齡段學生的成長需要中來。

進入青春期的初中生，需要獲得成人的尊重和平等對待，這是就交往中學生需要獲得的角色感而言。學生期待教師像對待成人一樣，尊重自己的存在，尊重自己的感受，尊重自己的不同意見。這，大不同于小學生對成人的“依戀”、對獲得成人表揚的“期待”。這種“平等”的交流本身，完全可能會有不同意見出現，但是，對于初中生而言，他們首先看重的是這“尊重”和“平等”本身。

進入青春期的初中生，需要在與成人的交往中，獲得源自生活的感悟、思考與智慧，這是就初中生與成人的交往內容而言。初中生需要的是有內涵、有思想、有生活底蘊和個體意義的交往內容，而對居高臨下的教導、苦口婆心的勸說、真理在握的訓誡會相當反感，甚至出現對抗。在上述教師與學生的交流中，教師坦然地呈現自己曾經的困惑、煩惱、缺陷和不足，真誠地反思自我，真切地表達自我的體悟，這恰恰能夠喚醒學生的自我意識。而且，初中生內心世界已經相當豐富，不愿意套話連篇，不喜歡夸夸其談，而對真實生活的感悟能力大大提高，對解決自身生活問題的需要日益迫切。因此，保持交流內容的“生活性”與“個體意義”，是初中教師與學生交往的需要。

進入青春期的初中生，需要在與成人的交往中，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合理性和生活的合理性，能夠通過他人而更加清晰地認識自我、認識生活，這是就交往的結果而言。在這種交往中，“他人”成為“自我”的一面鏡子，可以從中看到當事者的缺陷、誤區與盲區，看到自己生活的真實性與合理性，看到自己面對生活所應該形成的認識、態度與行為方式。因此，在教師的故事中，學生能夠發現自我的存在，喚醒對自我存在的現實狀態與發展可能的自覺。后來在與學生的交流中發現，他們并沒有笑話講故事的教師，而是有了更多對自我的感悟與思考。由此可見初中班主任、所有教師都需要特別關注學生的自我意識，關注學生與外部世界（包括教師）的關系的重建。

（本文為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金重大項目“以價值取向為中心的學生成長狀態與發展建構研究”課題的成果之一。）

（責編 若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