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春天的詩（組詩）

春日即景

都被打開了

沒有任何憂傷能封住她們

上午被擦拭過的那些方格玻璃

在一雙白色手掌上漲成碧水

雪堆抽縮，鹽一樣的塵埃也淡下來

席琳·迪翁的歌聲蓬勃，我勤快妻子

閃爍在明媚的浪尖。身邊

一盆木菊火紅，一盆蘭花翠綠

我突然想知道春天究竟多么洶涌

藍調

我一直看著這場雨，現在夜深了

它的水龍頭輕輕地扭轉

鋼鐵城市我聽見咕咚咕咚飲水聲

那么多馬路高樓游樂園和酒吧

那么多政府機關商業區和銀行

看不見的那么多胃在暗中要著它

冬天它們一直很饑餓

現在，黑臉的流浪漢也打著飽嗝

在樓檐下，似乎醉得就要吐出新綠

演奏

我一直看著這場雨，夜深了

它黑羽毛輕輕地涮過那個剩下的雨師

現在，他快鏡頭的剪影劃過粉櫥窗

又被昏黃的路燈拉長。后來他停下

像一枚釘在街上的釘子一動未動

一輛出租車唰唰馳過，又一輛反向馳

過

他分岔的影子瞬間打開了折尺

身邊的廣告牌車燈里一陣陣發亮

他似乎抬手抹了一把臉，他沒有看見

我

帶著雨趕路，陷在更廣大的藍雨幕里

變奏曲

我頭頂的夜晚，有人推動著電鋸

云冰涼的刨花垂下它的黑鐵絲

后來，后半夜濕潤的雪涮著白癲風

密麻麻樓群中一扇窗亮了一下燈

一只煙頭眨了一下眼熄滅了

現在，我仍在窗臺前看雨加雪

有人漆黑夢里給自己蓋被子

有人冰涼被窩里又重回到冬天

黎明，樓下擠著的一群白發老人

摟著黑暗的樹干無力地咳嗽

仿佛不愿意謝幕，不愿意被捆在那里

一個清潔工，也在樓道里走來走去

返青

在陽臺

我嗅到糞和草木灰氣味，它們從

西郊山坡那塊漆黑的麥地飄來

白天，我用望遠鏡看農民在那兒點火

燒荒

脫下棉襖，他們要播種了

黑土上火焰冒出一股股的濃煙

現在晦暗的山頂有人

突然向城市抽打金色分岔的鞭子

尾巴響著爆竹的水牛奔下了山岡

下雨后，我不知道鄰家誰在哭

整夜我用掌紋接著涼雨水

我沒有為返青的小山包寫詩

初 春 夜

仿佛誰用沾水的黑絲綢蒙我眼睛

春夜濕漉漉地爬上來了

沿著一雙赤腳，攀著冰棱尾巴

一滴一滴的。漫長冬日還剩下一尺那

么長

“柔弱的激情真是可怕”當南風

用小手抓撓著城郊冰河的肌膚

月光下，暴怒的魚群鼓蕩起滿河床性

事

乳房開始鼓脹，小鳥整夜發出不安囈

語

簌簌野花寬衣解帶躺上大地的婚床

幽暗里枝條噼啪出一粒粒鵝黃火焰

附近兩只貓躥上樓臺，起伏的對唱

嘹亮地苦熬這春夜。我沒能讓自己

停在三十歲，停在黑黝黝郊外

南風在我身體里吹，憑借月光

我看見拱動土地的蝶蛹也長出娃娃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