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十年,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昔日同學來邀“十年后再相會”,去還是不去?
很多人會矛盾,會躑躅。
同學是誰?是曾經見證自己青春年少的伙伴;是曾經與自己在題海考試山中摸爬滾打過來的同路人,是自己青澀初戀的聯絡人;還是當年共同做著人生夢境的囈語者。在走入社會以后,大多數人失去了擁有這樣一份純真友情的幸運。
時事滄桑,斗轉星移。根據無處不在的“二八”法則,80%的經歷和情感注定只能給20%的人。同學,應該不在20%的范圍中吧。工作以后,差不多已經固定下來的穩定的朋友關系中,還有我們的同學嗎?
記得哈佛商學院一位教授在學生畢業前的最后一堂課上這樣忠告他的學生:如果幾年之后你接到母校的邀請,要求你回校參加五年一次的同學聚會,那是件危險的事,你不要去……
冷眼剖析同學聚會
1、 同學聚會的首議者以外地歸來者居多,往往已經混得有幾分人樣。多年衣錦夜行,憋屈得厲害,這回當然要在同窗前顯擺顯擺,而且希望來的人越多越好。
2、 當年有些姿色的女生一定會在臉上精描細抹,衣柜里千挑萬選。如果是提前知道消息的,鐵定還要餓上幾天,爭取能穿進那件卡腰的高級套裙。
3、 搶著買單的那位多半當年窮得叮當響,或者成績不佳。他要告訴大家,像我這樣的也是可以混出來的,你們不要老眼光看人。他一定是開車來的。好車。并且他一定很愿意送每一位同學回家,一副情深義重不忘舊誼的樣子。
4、 話少的同學并不是老成持重,而是因為經歷平淡且混得不好。大家談論的新潮名詞或根本不懂,或掌握不熟練。怕說錯了出丑,便索性不開口。
5、 有富不顯,有車不開,有單不搶。這種人多半當年就很風光,經過了也就不在乎了。當然也有當年就很糗,現在還能不動聲色的。這類人要么城府很深,能成大事;要么虛偽狡詐,品質可疑。
6、 帶老婆出席的有兩種情況:一是老婆長得比較爭氣,帶出來有面子。二是老婆擔心他跟舊相好的擦出什么火花,一同出席能起警衛和監督之效。
7、 去了趟美國的一定會找機會說出來,談資本,談紐約,最后來一句:“其實也就那樣。”這邊趕緊接茬談起歐洲八國游,談人文,談藝術。那邊去過澳洲的插不上話,急得抓耳撓腮。這時你要是能淡淡地來一句:“不才在倫敦呆了八年。”保管當場鴉雀無聲。
8、 當了官的接手機絕不肯離席,拿著電話指揮秘書或部屬開展工作,聲音不大但足以保證在座的都能聽到。語氣較平時蠻橫且堅決,表情略顯威嚴且帶一絲厭倦,一副運籌帷幄很懂管理的樣子。
9、 官當得大的人和名氣比較響亮的人不會輕易參加同學聚會。
同學聚會,去!
理由:同學之情最純真。
本色依然
文 → 葛文潮(紐約)
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但畢業后第一次同學聚會依然恍如昨日。
那是我去美國后第一次回國,離畢業已經十二年了,大部分同學早已失去聯系,只有同一寢室的小陸時常聯系。回國后小陸問我要不要和老同學聚聚?當然有興趣,于是在淮海路的一家酒店的二樓訂了一個包間。
到了聚會那天,我和小陸早早趕去,時間還早,我們是第一個到,正徘徊間,走廊里響起往昔熟悉的“浙普”—— 浙江普通話,我和小陸馬上躲在墻角的暗處,兩個人影剛在拐角出現,我們就怪叫一聲竄出去,小陸更是緊緊抱住那個呱嘈著“浙普”的人——小丁,當場把小丁們嚇得魂靈頭都沒了。
同學畢業后的第一次相聚就是在這樣的戲謔中開場。
陸陸續續同學們都來了,大家的變化都不大,包括性格,很多老同學見到我,也說我沒變,我暗暗訝異,畢業后這十多年,我可能是同學中最漂泊的,跑了兩個國家,五個城市,如果真沒變,說明我依然本色。
當然變的人也有,首推老茅,也是一個寢室的,本來可玉樹臨風了,現在玉樹變成榆樹,臨風照舊臨風。老茅還沒來之前,同學們就在議論他,說他混得最好,是某大金融機構的高層。老茅一到,果然同學們爭著讓座,讓老茅坐自己身邊。
老茅坐定后,同學們又熱情謙虛地問老茅炒股秘籍,老茅眉毛微揚,眼睛瞇得更細,老神定定,侃侃而談,一旁的同學聽得不住點頭。
老茅在大學的時候,不是一個張揚的人,但絕對是一個懶人,踢完球,把被汗水浸透的襯衫用衣架掛在窗外的是他,美之為風洗法;在日光燈罩里面找到的臭襪子一般都是他的,不知道這個是什么法,可見那時就顯出非常人的一面了。
相比之下,同寢室當初最張揚的老楊消沉了,見了大家只是微笑,話也不多,每被問起現在做哪行,都以失業在家作答,據小陸說他是打了好幾個電話才把老楊拉來的,在幾天后的另一個三人聚會時,老楊告訴我和小陸,他在鄭州本來做期貨市場很好的,但是國內政策一下子改變,很多期貨公司被關閉,他也就這樣失業了,還好做期貨時攢下筆錢,現在過日子還不愁。
像老茅,老楊這樣畢業后離開本專業的同學占了大多數,了解下來,搞本專業的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同學,一個在研究所,一個在企業。
這次聚會是人數最多的一次,這么多年后,雖然不斷有同學聚會,但人再沒這么齊過,很多同學從外地趕來,孫同學更是從余姚坐火車來和大家匆匆見上一面后,又趕坐長途大巴回去了。令我感動的是,這么多年后大家再相聚,依然有很質樸的感情,沒有同學聚會經常碰到的見面不知道說什么好。
一次聚會,既從同學們的人生經歷中折射出國家巨大的變化,我們這些理科生現在大多數都在做文科生的工作,也透射出純真年代結下的友誼依然純真。
那天聚會唯一喝醉酒的是講“浙普”的小丁,他說同學們都混得比他好,他是混得最糟糕的人,他在期貨市場損失了20萬,他說現在沒錢了。
同學聚會,誰都不是特別的
文 → 陳曉華
第一次同學聚會,是我們離開大學后的第9個年頭。那次聚會的發起人是我。
那么多年來,我一直保留著許多同學的聯絡方式,最后,居然通知到16個同學前來參加聚會。
第一次聚會,對于我們每個同學來說,都是非常欣喜、興奮的。雖然,個別幾個關系不錯的在這9年里還會經常聯系,但大多數同學,離開大學后就再也沒見過面。再次見面,彼此都有特別親切和熱絡的感受,相互絮叨著離別后的牽念和關注,詢問著各自的現狀。
那天凡來參加聚會的女同學都精心打扮過一番,有幾個女同學一進門時,幾乎讓我們都愣了一下,因為她們和當初讀書時那個清純、書卷氣的樣子完全不同了,我們脫口而出用“成熟”“有女人味”來評價她們多年來的截然變化。
男同學最過明顯的變化就是大多數都發福,好幾個學生時代英俊、瀟灑的瘦高帥哥,此刻也已經疊起了雙下巴,隆出了肉肚腩,在女生們的眼里,他們早就沒有了昔日吸引人暗暗愛慕的神情。當然這樣的富態足以證明他們這么多年來事業上的成就。
第一次聚會上,說來說去最多的話題,自然還是回憶以前讀書時的那些難忘片段,趣聞逸事,偶爾會穿插幾句玩笑的“遺憾話”,男同學的諢話無非是“當初怎么沒有發現某某女同學的美麗、乖巧和能干”,女同學呢,往往側頭一笑,暗自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跟對面的那個仍然還在工廠里做工程師的他步入婚姻……
每個人,無論是否結婚,無論是否已經事業有成,第一次聚會的同學們,有意無意之間,都有些刻意回避表露現在的生活狀況。好也好,不好也罷,在閑言散語的敘舊中,或多或少地旁敲側擊到他人的現狀。然而,分開那么多年的同學之間,此時最在乎的是那份再聚首的親熱感,全然卸下職場上的戒備神態……和同學相處,是最放松的時刻。
一次聚會之后多年里,每次同學聚會,我們都采用AA制的分攤方式。不管是他從國外歸來探親,還是她即將離開祖國開始新生活,在我們感覺里,能來參加聚會的這幫同學,都是最在乎那份純真情懷的念舊人。同學聚會上的每個人,都不是特別的,沒有老總,沒有企業家,沒有貴婦,更沒有失敗者。聚在一起的我們依然還是讀大學時那班無拘無束,打鬧游玩在一起的單純、可愛的同學們。
永遠的昔日同窗
文 → 藍調莎
昔日的同窗玩伴,在數年后假日里,鳥飛各方的大家互作深情呼喚,由熱心腸演變的組委會一次又一次發出聚會通知,常見面的是十幾個人,最多一次達三十多個人。
多年前一起調皮搗蛋的昔日同窗,有時在蘇州西山一幢半山腰中的自然生態別墅里,有時在上海郊野一個充滿異域風情的兩千平米的酒吧里,聚會上,昔日同窗群起搶話時,回顧走來路,瞻往前面景,無數眼睛相視對接長嘆短噓,真是感概無比。
曾經的理想抱負變成眼下結結實實生活的交流內容,男生談車子事業房子,女生談房子先生下一代,大部分人的堅實肌膚開始暗暗發福。
終于,終于,——我們在社會熔爐里煎熬成了人,生活是一個幽默大師,從一路艱辛付出中,體會到老師的循循教誨,當撫慰心靈成長的微笑形成后,回頭尋找引路人,無數桃李紛紛揚揚,來時路上,那個慈祥睿智如母親般善良的特級女教師,卻再也無法從人群中喚出……
在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看《新民晚報》的同學被報上新聞震住:一老人攜老伴在一個鳥語花香的時辰,他們仰望窗外藍天白云,像一對古道仙人,又宛如去赴以往的一個相約,飄飄然推開高層屋窗戶,一只手緊緊地抓著另外一只手,他們的腳慢慢跨出窗臺,然后相伴著一起往下飄落、飄落……
這是一次送老師最后一程路的特別碰頭會,十年走來路,已使大家明白生活有點痛,人間有點苦,對年邁多病老師的文明選擇,不發表任何想法。只是在心里對老師的最后一堂課有點敬畏,于是對生活又有了進一步的解讀。
數次聚會感慨后,眾同學齊刷刷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同濟畢業的驕子,當今的建筑設計師,明明是女兒身,卻一身豪氣。蘇州西山半山腰中的生態別墅與上海郊外一個兩千平方米的異域風情酒吧,就屬于她。
假如不算昔日同班同窗中如今已加入美籍、在美國家族產業里穩步發展向上的他;不算公派去美國后留在那里為祖國服務的他;不算在歐洲停留酷愛藝術酷愛浪跡天涯的兩個他們;不算在日本美術界小有名氣的畫家的他;也不算身懷國家一級機密,第一次參加聚會時有警衛員護衛著的在上海中科院當副院長的他,在這個班里,眼下,擁有自己獨立建筑設計公司的她,無疑要算在事業上獲有最高成就的人。上海一些著名建筑樓盤里,常見到她的參與。
對于這樣名利雙收的同窗,同學們很關心她的護花使者,然而始終獨往獨來的她,大三時喜歡上一個熱衷于運動場的他,出國后,就沒有了下文。像深信事業會給自己帶來一切的強女人一樣,她在孤獨中要求自己堅強,由于精神的獨立帶來了一直在幕后默默支持她的堅定愛慕者,也給她帶來了這么多假日里的昔日同窗。
同學中,優秀者精彩,庸常者快樂。聚會,是永遠昔日同窗的日子,也是永遠快樂的青春好時光……
同學聚會,不去!
理由:同學聚會變了味
同學聚會的隱性病毒
文 → 徐承杰
病毒一:金錢魔咒
同學聚會會逼著你回頭審視在十年來你所取得的成就,而且是以你同學們的標準來評判你的成就與收入。在晚餐之前,開車駛進酒樓,斜眼打量著周圍汽車的品牌與款式,努力猜測著你的同學們畢業后混得如何,以及你與他們的差距。在雞尾酒會上,當聽說那些同學已經做了高級副總裁或者成為百萬富豪時,你默默計算著自己與他們的差距。你會變得很焦慮,對自己理想及從事的事業產生懷疑:我的選擇是對的嗎?同學們會怎么看我?他們會不會背地里攀比的時候把我墊在腳下?你甚至已經開始想象下一個同學聚會會有什么更糟糕的對比。
你開始調整自己的職業以便在短期內很快就賺大錢,以便能衣著光鮮地參加同學聚會;你會將那些心中規劃已久但是不會馬上實現的夢想束之高閣,去從事那種你實際上不喜歡,但卻讓你有錢買得起高級轎車的工作。一切與你的初衷背道而馳。
病毒二:美麗魔咒
畢業十年聚會,女同學都不像以前那么樸素隨意了,一個個涂脂抹粉,就算你以前在班里算是個美女,可是她們花了本錢整容或打扮之后,你也變得遜色起來,面對光鮮的女人們你開始覺得自卑。你以前還覺得化妝很俗氣,但是女同學們嘻嘻哈哈指著雜志里面的名牌談笑風生的場面讓你產生了懷疑。對于那些你一句都插不上的話題,你從不解轉為羨慕,由羨慕轉為渴望。
你開始不再委屈自己,先變成一個美女再說。于是白花花的錢一去不復返:買名牌衣服、化妝品、甚至整容……不斷地抱怨老公或男友沒能給你更好的生活。
同學聚會,個中三味
文 → 徐承杰
初中同學: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韓先生是上海某中學的地理老師。他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先后在這里念完了小學、初中、高中和大學。算下來,他的同學真不少。
去年,一初中同學給韓先生打來電話,說幾個熱心人挑頭搞了個初中同學聚會,請他去聚會。那天,韓先生早早來到約定的飯店。天近中午,他發現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同學并沒有來參加聚會,就問是不是沒有通知到。一個女同學搶著說:“看來你是不經常參加這類聚會,這種活動我參加過好多次了,一般都是混得好的同學出面組織,混得好的同學才來參加。有些同學混得不如意,一接到邀請,就找借口回絕了!”
那天的聚會,大家談論的話題很雜,轉換得也很快。不知是誰挑的頭,大家議論起當年的班長來。一個同學說:“班長現在很慘,兩口子都下崗了,一對雙胞胎女兒快要上小學了,母親年老多病,家里真是很困難……他去年借了我一千塊錢,到現在還沒還呢。”這個話題一展開,來參加聚會的同學都有話說了,紛紛說起了幾個缺席者現在的窘迫,有的還強調自己念及情誼,對他們有過幫助。韓先生雖然一直沒有插言,心里卻感慨萬千,并下意識地拿自己現在的情況跟同學們比,從中尋找自己的“位置”。
他們這個班,當時有50多名學生,后來考上大學的,加上韓先生一共13人。這13人中,有處級干部,有國企廠長,還有定居國外的,但也有因單位效益不好,如今正賦閑在家的。同學中也有做生意的,錢肯定是賺了一些,但看起來都沒發大財。一番比較之后,韓先生覺得自己的情況在同學中屬于中上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這樣一想,他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些自豪感來。平時不怎么喝酒的他,那天卻飲了不少杯。
高中同學:人比人,氣死人
轉眼到了年底,有同學通知韓先生參加高中同學聚會。韓先生很樂意,為此還印了名片。但是他沒想到,這次聚會卻讓他“很受傷”。
因為聚會地點離家比較近,韓先生那天是騎自行車去的。一到那家酒店,他就自慚形穢起來:班上的同學,幾乎都是坐小汽車來的,有的是公車,有的是私家車。他暗自懊惱,后悔自己沒有打的來。
韓先生讀的高中,是上海的重點中學,班上同學幾乎都考上了大學。不難看出,現在大家發展得都不錯,至少表面上都志得意滿的。大家見面,寒暄幾句之后就是交換名片。一個同學看了兩眼韓先生的名片,突然來了一句:“上學時,你不一直‘蠻來三’的嗎?”
韓先生頓時意識到這句話的意思:名片上一大把處長、總經理、教授、建筑師、主任,而自己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職務,職稱不過是個中學一級教師。想到這里,他的心情頓時壞了。
幾杯酒下肚,大家的話多起來。主持人嘴上說“久別重逢,請大家暢所欲言,共敘友誼”,但話題始終掌握在幾個召集人手中,話題總是往那些有官職或發了財的同學身上扯,恰到好處地讓他們炫耀權力和財富。這些混得好的同學,有的是當仁不讓,高談闊論;有的則是不屑一顧,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派頭。后來,話題轉到韓先生身上:兩個同學因為埃菲爾鐵塔的高度問題發生了爭執,一個說自己在法國工作了4年,一個說自己在巴黎住過半年,都強調自己的答案權威。這時候,一個同學看了韓先生一眼,嚷了起來:“地理老師在這里,請他仲裁。”桌上其他人立刻開始起哄。韓先生感到很難堪:這哪里是請仲裁啊,分明是笑話我沒有出過國嘛……后來,他借敬酒的機會,轉移到了女同學這桌上。坐下來才知道這里也不消停,幾位女同學正在炫耀自己的成就,炫耀先生、炫耀名牌呢。
韓先生悲從心來,真想一走了之。他刻骨銘心地體味到,所謂同學聚會,其實是得意者展示得意的平臺。本以為自己過得還不錯,這一比才知道自己是來自取其辱的!他發誓,今后再也不摻和這種無聊的聚會了。
大學同學:關系結成網,能力定尊嚴
今年是韓先生大學畢業的第10個年頭。不久前有同學通知他,說大家商量妥了,要在五一期間“10年后再相會”。他本不想參加,可同學說:“這次是全會,在外地的、在國外的同學都要來。我們在上海,是東道主,不來不合適……”話說到這份兒上,他就無法拒絕了。
為了在同學面前掙到面子,韓先生對參加這次聚會頗費了些心思。他不僅花錢買了高檔西裝,更換了新款手機,而且他還提前跟一個有高檔轎車的學生家長商量好,到時候讓他開車送自己去。那天,車開到舉行聚會的那家賓館,正好有同學在門口迎接大家。這位家長很有“眼色”,把車徑直開到門口,還大聲問:“韓老師,您看我幾點來接您合適呢?” 韓先生擺擺手,說到時候自己回去。
這一招果然見效,韓先生一走進賓館大堂,就有幾位同學圍上來,夸他不簡單,已經有了專車。韓先生故意輕描淡寫地說:“什么專車呀,借一個學生家長的車用用而已。當老師就這點兒特權,手中控制著幾十位‘人質’,哪個家長不對老師言聽計從?”那幾個同學連聲附和,夸他有辦法。
現在的社會,人脈最重要。大學同學聚會更不能免俗,彼此之間除了顯擺、攀比外,不少同學還借機建立、擴大自己的關系網,走“紅線”的注重尋門路,做生意的留心“上下線”……身處這樣的氛圍,韓先生覺得自己不入流,后悔真不該來。
那天的聚會持續到很晚。有人提議,現在正是假期,外地同學難得來一趟,在上海的同學要盡盡地主之誼。這個提議立即得到響應,一個同學說:“我在淀山湖有個度假村,大家要是不嫌條件差,從明天起都搬過去,吃住我全包了。”一個在電視臺當制片主任的同學說:“我調兩臺攝像機,負責全程記錄大家的一切活動。”每個同學表態完畢,都會贏得陣陣掌聲和叫好聲。輪到韓先生了,他還沒開口,旁邊就有人說:“他手上有‘人質’,讓他找輛好車好了。”
韓先生知道,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自己稍有退卻,就會面子掃地,他只得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在學校,韓先生不是班主任,教的也不是主課,所以他不好直接找學生家長幫忙。為找這輛車,他真是犯了大難。最后,還是妻子想辦法,幫他借了一輛面包車,才算圓了他的面子。
同學們在上海玩了幾天,臨別時趁著酒勁,都拍著胸脯說:“以后有什么事,說話!”韓先生當時也給大家許了愿,說孩子上學的事可以找他。他本來是說說而已,沒想半個月后,就有一個叫徐賓的同學來找他了,說想把大姐的孩子轉到韓先生這里。他這下后悔了,他任教的這所學校,雖然不是市重點,但也是熱門。別說他這樣的普通老師,就是副校長想安排一個學生,也不容易。但大話已經說出去了,覆水難收。他只好腆著臉去求校長,謊話、好話說了一籮筐,禮也沒少送。校長勉強答應讓徐賓交一些贊助費,把孩子轉過來。
事情辦成后,徐賓很感謝,連夸老同學夠意思,有能力。但轉過臉去,徐賓卻對別的同學說贊助費要得太多,早知道這樣就不托韓先生了……這話傳到韓先生耳朵里之后,他異常傷心。追根究底兒,他認為這都是無聊的同學聚會鬧騰的。
無需回首,聚會多余
文 → 尹煒明
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學校與軍營有太多的相似,學生與士兵有太多的相似,校園也是如此。每年的夏秋之交,就是新老交替的時段。熟面孔一批批離開,新面孔一批批進來,總歸是這個結果。
而到今年,距離我大學畢業已整整十年了。十年間,我沒有回學校走走看看,也沒有參加過同學聚會。不是因為無所掛念,而是因為不知道怎樣面對。對我來說,那需要勇氣,需要機會,也需要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每當思念的潮水沖上堤壩,我都會強行抑制著它,尋找另外的宣泄途徑,或者讓它出現在夢境中。
然而那思念卻隨著年月的增長而加倍了,以至往日情景,都上心頭。三元湖的水是否仍然碧綠蕩漾?我曾經喂過的紅鯉是否仍在安然游曳?校門內外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個道理在校時就懂,但是真正感受到道理的嚴酷卻是在很多年之后。無論在校時是多么優秀和天真,一切都需要從頭再來。那顆從前不乏年少沖動,不乏意氣風發,現在卻逐漸穩重而成熟的心,維系著求學時樹立的從文的信念。回望過去,光景看過,風雨走過,發現自己仍然在既定道路上前行,樂何如之!
《士兵突擊》風行大江南北的時候,執著的“變態”的許三多成為新一代的大眾偶像。我沒有機會做成校園里的許三多,就有心向社會中的史今或者伍六一看齊。同學的歷史,已經畫上句號,無需回首,聚會多余。
圈子內外,我走我的路
文 → 舒苑
陽光的午后,手機鈴聲清脆響起,是大熊打來的。他在上海,想約幾位在上海的老同學小聚。
慚愧的是,自我離開武漢來到上海,已經有好幾個春節沒和老同學聚會了。之所以提不起精神見他們,一是覺得自己混得并不是太好,二是覺得自己的生活軌跡已經與他們南轅北轍。那些曾經在一個教室里讀書的同學們成家的成家,升職的升職,買房買車帶小孩才是他們最為關心的事情,而我,既沒有婚也不想婚更無暇思考如何撫養下一代,仍然像大熊所評價的——特立獨行。
其實,我從下決心來上海前,就已經不想把自己納入大熊所謂的正常人生軌道里。相反,我認為上海是座足夠有包容力和理解力的城市,而我這樣的所謂另類也更適合這里。奇怪的是,過完26歲生日后,我發現之前所期望的要在26歲結婚的想法竟不知不覺間蕩然無存。而如今開始邁入30的我,竟然也沒有一絲關于年齡的不安和恐懼。
至于大熊同學,倒是發福了。有一定厚度的無框眼鏡,黑色西裝,白色條紋襯衫,擦得發亮的黑皮鞋,標準的商務白領形象,與我預料中他的形象并無二致。大熊混到今天的模樣,也不容易。從湖北鄂州小城一國營企業出來,考上武漢大學MBA,進入華為成為人力資源總監,后又因老婆事業在武漢而回漢,最近正鼓動他的記者老婆攻讀心理學,為即將降生的小熊做好幼齡輔導準備工作。大熊推薦老婆讀中科院的心理學專業,理由是因此而結識的學術圈子會更具實力,而他本人對人際關系的圈地理論也相當有見地,深刻認識到融入某個圈子對自己事業發展的重要作用。
在我看來,大熊正如他自己所形容的,是生活在一種系統里的人。因此,他自然會對于我的另類邊緣生存方式表示不解和質疑。或許,在他心里,已經開始把我排斥在他那個運轉周密的嚴謹系統之外了。對此,我并無遺憾。我只是對于大熊企圖把我拉入他的思想系統的做法有所抵觸。聚會時,出于禮貌,我對于大熊那些容易引起我思想壓力的言論,不作過多表態,而是看看時間,提醒大家時間似乎不早。大熊也剛好聯絡過他在上海的MBA班的同學碰面,對方的車也將會在半小時后到達。
按照大熊的說法,他讓老婆定的是周日最晚班的飛機,目的就是希望在上海多呆一會,聯絡聯絡這邊的好幾批同學同事們。看來,他已經開始將他前面談到的圈子理論運用到實際中了。至于我,這次不痛不癢的同學聚會,除了可以了解到不同人的生活軌跡和現狀外,不再對我具有太大的精神觸動。我還是繼續回歸我的軌道,走我應該走的路。
聚會小品
最后一夜
文 → 何菲
她十二年沒有參加大學同學聚會了。前十一次聚會她都以各種理由推掉了。身為人婦的她一心相夫教子,婚后不曾參加什么社會活動。不知不覺,歲月的飛輪又轉到了她畢業時的生肖年。
她是全職太太,不過不是主動“全職”,而是被動的。她很早就丟了工作,賦閑在家,溫儒中帶些木訥的個性實在不適合現世職場的拼殺。
她過得不是太好。人過得寬舒與否是明眼人一望而知的。上午做完家務她愛看電視,可看到楊瀾的節目她就會換臺。她覺得楊瀾身上有一種過得好、經營得好、三十歲以后更漂亮的知性女子不露聲色的傲氣和刻薄。那是觸痛她的東西。
但基本上,她還是會把屬于自己平凡、平淡、平庸的日子,平衡得很好,讓死水不起一點點波瀾。
當年的班長來通知她聚會,她依舊提不起勁道。后來班長說到遠在日本的某某也來,她答應了。
她和某某當年是人盡皆知的高調情侶。
從接到通知的那天起,她流連在鏡子前的時間翻了兩翻。翻箱倒柜找出當年的照片,有時候還莫名其妙地笑,臉紅,發呆。發呆時她看到樓前的草綠了,花開了。是誰說的,女人是孔雀,心動了會開屏。
她的衣柜突然窄小寒磣起來,衣服就那么幾件。她開始在陽光下逛街,可每次都空手而歸。
她不是個虛榮的女人,可不虛榮也不見得是女人的優點。從接到通知的那天起,從不虛榮的她給衣服熏了香,她覺得那比香水自然,單純,沒有前、中、后那些調調,而且——節儉。她過了為開一次屏付出幾百塊大洋買瓶香水的沖動年紀。
她天天翻騰那幾件衣服,一遍又一遍。頭發更是一遍一遍地梳,她本想去燙,又怕多花錢還嫌老氣。去吹,又嫌死板和刻意。她怕一刻意,泄露了心事。總之,橫也不好豎也不是。
聚會日終于到了。她黑著一夜失眠的眼圈,想不去了,又舍不得,心里委屈,拿孩子撒了氣。一陣雞飛狗跳停當后,她終于在那幾套衣服里,挑了一套半新不舊、款式大路的。頭發用一根橡皮筋隨意一扎就出門了。
他來了。從一個高瘦的楞頭青變成了一棵真正優雅挺拔的臨風玉樹。34歲,男人的花樣年華。女人,只要愿意,34歲也能依舊花樣,讓皺紋只往心里長。
包房門一開,他們條件反射一般地把手伸向對方。就在相握的一剎那,又不約而同地有點往回縮。她用手攏了攏頭發,他用手捏了捏皮包。他們無意識地并排向里走,既沒有老同學間的那種隨意,也看不出昔日戀人間的那種親密。只有各自心懷鬼胎的別扭。
飯局開始。她不自覺地坐在了他的身邊,他卻只顧大聲地和其他女同學說笑,頭和眼睛只往一個方向偏。
她嘴角露出冷笑。于是在與身旁男生說笑時也欠身把椅子往外拉了拉,睜大眼睛佯裝興致盎然地聆聽那個溫州籍男生說他的五金生意。
他們似乎無視彼此的存在。
吃飽喝足,一桌人作鳥獸散。出門時,當年的同窗們相互開著玩笑,他放肆地左擁右抱A女B女,還獻歌給C女,親得D女直呼救命,逗得女同學們花枝亂顫。她也毫不示弱,解開橡皮筋,頭發四散飄開,顯出幾分嫵媚。和五金同學打情罵俏,樂得五金男差點脫下手指上的碩大鉆戒戴到她指上……
同學情深,臨別時一握再握,一擁再擁,有點忘形,也是人之常情。惟獨他和她,手都沒拉一下,彼此也不再說話。豈不知她為他破例參加了十二年來唯一的一次同學聚會,而他專門為她坐了需要在香港轉機的頭等艙,隨身的包里還帶著一瓶打算送她的蘭蔻奇跡香水。
這場臆想中的“奇跡”終究變成了他們的最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