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
烏鴉是位好姑娘
烏鴉的青春年華
被黑色湮沒 被口水
玷污 在秋天的大殿
她的坐位被投機者占據
她的申訴被奪去琴弦
烏鴉 烏鴉
收納黑夜的精華
容留絲絨的暗傷
烏鴉 烏鴉
沒有誰伴唱
就在樹枝上守望
表演
我在夜晚翻動夜晚
下一頁可能是白晝
也許是冬天 光束掃過墻壁
那些抽屜像不肯泄密的嘴
抽屜太多 秘密指向暗室
把憂傷放進去 變出
鮮艷的花朵 把愛情放進去
變出一個老女人
我看見黑色的披風后面
是一條流水線 下一頁
可能是結局 我在看
你為什么中斷表演
D城生活:10月27日
亡靈的聚會周而復始
看著人們為逝去而忙碌
亡靈太多了 他們的腳步
如此之輕 像雪或柳絮
懷念溢滿祭日
亡靈四海為家
像風一樣 觸摸萬物
也在某一刻與你拂面而過
亡靈太多了 他們無所適從
不在意集會或潰散
天堂所以遙遠 是因為
亡靈擠滿了梯子
聲音
聲音在耳畔回響 聲音
在追憶中敲擊門窗
聲音遺失在昔日的某一刻
聲音消彌在空氣中
一個人留下了文字
他的聲音被時間截留
午后為什么如此空曠
而聲音滲進白色的墻
在這間屋子里
我擁有現世的一切
可是他卻不肯把聲音
放在托盤上
山坡上
積雪把冬天墊高 冬天
把樹木壓低 它們
如此干脆 折斷的聲響
把十里外的麻雀轟跑
開闊的遼東啊
我在山坡上
仍然不知向何處眺望
冬天催人淚下
這張白紙寫滿
來自內心的冷 這是第幾個
突然折疊起來的冬天
又要被束之高閣
南方
濱水的布景在月光下泛白
一條回廊伸向傳奇
寧靜隱藏幽情
暗影里 南方意味深長
消失的物象 溫存的水鄉
一方手帕輕甩的風韻
回眸的媚 關緊的窗
淺淺深深的文字枯瘦了
這就是南方 夜色拉伸
想像 美人遠走他鄉
南方啊南方
還有星星點點的詩行
美女
美女躺在床上 一只手
不知往哪兒放 美女
東張西望 視線落不到
點上 美女是一支百合
也可能是一束丁香 美女
是一個蘋果 也可能是一杯
苦澀 美女
驅動世界 也可能
慌里慌張 美女
占領夏天 也可能
春心蕩漾 美女啊美女
美女是一只羔羊
肖像
那是又一個午后
我注意到她的恍惚
綠色植物放松了身心
她若有所思 仿佛
發現柔軟的硬度
我注意到她的猶疑
一些詩中的犀利 劃傷
紙張 畫家正要指出
午后的女人 與植物的
血緣 她綠色的
血液燃點很低 除非
想起需要遺忘的過去
D城生活:11月24日
如何做到言之無物
我們一直在努力
那狗日的糧食
還在喂飽我們的情欲
哪些詞富貴華麗
哪些詞位置顯要
哪些詞是葡萄美酒
哪些詞是春藥
好了好了 統統不要
冥思苦想 遺失金光大道
吃飽了撐的
我們去街上奔跑
汽墊船
我們向灘涂沖去 我們
一路敲打著大海的皮膚
膨脹平衡著海浪
移動的汽墊船 把顛簸
這個詞鎖進工具箱
我們老老實實靠近座位
像被放進米篩子
經歷一次去糙的打磨
我們向灘涂沖去 我們
勝利抵達后像皮球泄了氣
汽墊船在岸上轉個彎
_這個兩棲的怪物揚長而去
邊 地
長城在這里突然折斷
留下一個登高的虎山
江水左纏右繞的絲帶
在秋天才顯示穿針引線的重要
祥和以麻雀的名義飛來飛去
至今無法甄別他們的國籍
時間總要留下太多珠絲馬跡
但尋根問底的人越來越少
已經九月九日了 我還沒有
想念遠在南美的兄弟
一聲長嘆像炮彈墜落
這兒就是邊地
其 實
其實我可以放松些
比如睡覺 不那么挺直
與肌肉叫勁 比如下一步棋
不必想得太多 比如買書
基本上夠砌幾堵墻了
比如日子 再緊巴也是二十四小時
比如欲望 再多也得排隊
比如朋友 湊一桌就可以了
比如賺錢 當然多多益善
說不喜歡 那是假的
比如女兒 她已經為我
種下了快樂
城市的聲音
我在午夜傾聽 城市的聲音
街道的聲音 廣場的聲音
標志性建筑物的聲音
城雕的 路燈的 頑強地
在幽暗中密謀發展的 流浪漢
以及下水道 管網的聲音
停止奔跑 呼吸剛剛均勻的城市
來不及換上睡衣的城市 在午夜
通常假寐的城市
我聽到挖掘機的喘息 是臨近的
兄弟城市準備好的熱血
就像是具備了赴死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