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榮禧政績碑

政績碑是古代人們對清廉和做出政績官員褒獎的一種方式。所謂政績，就是執政行為所產生的積極成果，為百姓辦實事，為人民謀福利。

在寬甸鎮中心小學校門西墻角，樹立著一通石碑，碑帽為六眼透雕二龍戲珠，正面底刻“文風”，背面底刻“丕振”；碑身陽面四緣刻八仙法器紋，正中楷書“寬甸縣高等初級兩小學堂碑記”十三字；碑身陰面四緣的底邊刻海水紋，兩邊刻二龍戲珠，頂邊刻牡丹花鑲卷云錢心紋，中間碑文，右起豎書，楷體754字；底座為方形黑色玄武巖石。這通百年石碑，經歷戰爭與動亂年代風雨洗禮，除邊緣少許殘破，碑文有十余字漫漶難辨外，基本保存完整，實屬珍貴，值得慶幸。據寬甸鎮中心小學校長牟智文先生回憶，在“文化大革命”破四舊運動中把石碑推倒，砌進原校辦工廠臺階里，1979年改修臺階時挖出來，又從學校操場講臺上找回碑帽和碑座后豎立起來。這是一通縣內現存不多見的記文碑石之一，2007年6月31日，丹東市人民政府公布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特將石碑志文抄錄如下：

寬甸縣高等初級兩小學堂碑記

古者，八歲而入小學，十五而入大學。故其時，家有塾堂、□有庠、州有序、國有學。七年小成，九年大成，學古入宦，此三代所以治隆。於上俗美□於下之□，自鄉舉里選之法廢，一變而為辟召，再變而為門望，三變而為科□。而先王論秀書升之典，世異時湮，遂無復講求矣。今我朝循治古之隆規，維新百度，於乙巳年夏欽奉。

上論通飭，各直省建玄學堂，獨奉天兵燹之余，百廢末舉，規模草□，集款匪易。而寬甸地瘠民貧，尤難措手。我邑俟榮公竭蹶綢，實事求是，以興學育才為已任，沏辦兩等小學堂，不數月而□。觀厥成為邊泯開風氣，為國家儲能，其功業赫赫，實有可紀者。公蒙禧字筱峰，長白兀扎部人也，以滿洲世家，為遼沈名宦，兩任斯邑。於今天稔去歲設學之初，曾捐千金以為倡，率紳耆孟公昭綏、董公新松、王公兆勤諸君協力相助?？钜嗳缰蛔悖钟啥惍€征銀，以備常年經費。全醵材它，廣廈遂開命，候選知縣董君選颺偕孟公督監院事。修筑齋舍，輪換一新。特以邊城僻壤，學校初興，復恐習於谫陋?！酢醭鏊欤蹯稇雅d邑增生董君立威，渡越渤海，偕赴京津考察學堂以定宗歸來。設高等初級兩小學堂，囑余與董君分齋授課。旋又遨山東王君延熙、本邑李君春華、于君殿卿諸茂才分班施教，蓋經史也，與算術、格致、體操諸科，固無一而不勝也。學舍數十間，生徒百佘人。教育兼施品□近□。莢哉。煌煌乎!殷周以鄉塾貢士，兩漢由州縣衡才，規復古制，其必由于此矣。公之移風易俗，勤學說教之心，於是始慰。至於課農桑與工藝，裁會款，設巡警。山□督兵出。而諸盜下馬，獄坐以理民善政，仁聲□其山馬者不足為□，公重也!傾者，上憲知公才大用，攫升觀察，檄調回省。旌旗遠去，借寇無由，冒忌刊碑。雖不敢效齊人之請，然於學堂創造之由，與夫抬廉款培植人材之初衷，妄不能不建厥顛末勒之貞珉。以為鄉士告諸紳囑余執筆，余曾身任其事，少知梗概，誆敢以不文辭刀詮次始終，以志之文為詞曰：

令尹文翁卿，遂論選四術。攸崇經義，治事齋舍。重重升降進退，必敬必恭。務義無華，□養以正。多藝多材，于斯為盛。誰實之力?長白俟榮公。用勒□石。以志公功!

懷仁縣舉人袁澍滋拜撰

本邑秀才董立威書丹

光緒三十二年四月吉日建

碑文中的語言，部分古代國學名詞，我不敢冒昧詮釋，求教我中學班主任(語文老師)王恩祥先生作注，恩祥先生雖已退休，但對學生有求必應，不吝指教，疏理成如下釋文：

在古代，男子八歲進小學，十五歲就可以進國子監讀圣賢書了。那時大戶人家有私塾，州縣有地方辦學，還有國家辦學。七年小有成就，可以成為童生，九年大有成就，可以成為秀才，再進一步是學古人怎樣為學進入仕途，這是三代興隆的原因。朝廷考試以文章通俗為美，而從下邊來說，自鄉里推薦人才法制廢除以后，一變為殿試，二變為在家候榜，三變為貢院看榜。然而已故帝王晉用優秀人才的大典，因歷朝多變而不再舉行，更沒有人提這件事了。如今，我朝遵循古代治國良策，雖“百日維新”廢除科舉，但在光緒三十一年皇帝有詔令恢復科舉。

朝廷下詔，命各直隸省建立學堂。唯獨奉天行省因遭受(甲午、日俄)戰爭災害，百廢末舉，既使興建，也是勉強草創，募款建校，談何容易。而寬甸地瘠民貧，尤其艱難。寬甸縣知事榮禧，在經濟十分困窘情況下，以實事求是原則，以興學育才為己任，連續辦成高等、初級小學堂，沒用幾個月便開始上課。他這樣做是為啟發邊民智慧，轉變社會風氣，為國家儲備人才，可謂功勛卓著，實可表彰。榮禧，字筱峰，長白兀扎部人，系滿族世家，為遼沈名宦，兩任寬甸知縣。去年秋，建設學堂之初，榮禧率先倡議，捐銀一千兩。德高望重的鄉紳如孟昭綏、董新松、王兆勤等，紛紛協力，以款相助。榮禧唯恐款項不足，又從田畝稅銀中征收一部分，以備常年辦學經費。錢款湊齊，開始建校，候選知縣董選颺與有經驗的士紳孟昭綏一起監修院落、房舍。校舍修建一新，因地處邊境山區，學校初興，又恐辦學淺薄。于是榮禧帶著生員董立威，渡渤海去京津考察學堂，確立了辦學宗旨。歸來后既著手設立高等、初級兩小學堂，囑咐袁澍滋和董立威分別授課。不久，又邀山東王延熙，本縣城李春華、于殿卿三位秀才分班上課。授課內容是經史子集、算術、理化以及體操，可以說學科全面。統觀全校，教室數十間，學生百余人，前所未有，光輝燦爛啊!商周憑鄉間私塾取士，兩漢由州縣推薦人才，規復科舉，乃是必由之路。知縣榮禧，移風易俗，勸學說教，終于有了成效。又把農桑和工藝列入課程，削減一切不必要開資，每區由巡警籌收學款。每有山胡匪患，榮禧親自督兵而出，強盜都紛紛下馬受降。衙署辦公，獨慎重判案。至此，榮禧名聲大振。不久上級知其才干，提拔重用，升為觀察史。榮禧回省調令下來了，赴任旌旗漸漸遠去，挽留已經沒有理由，只好冒犯忌諱，為其立碑。雖然不敢說這是全縣平民請求，但根據榮禧興立兩所學堂和那廉款培植人才的目的，不能忘記榮禧興辦學堂的艱辛。經過寬甸鄉紳囑咐我執筆，我曾經在學堂任過教，稍知一些梗概，斗膽以拙筆撰書榮禧辦學過程，并雕刻成文，賦詞贊頌：

縣令榮禧，文才淵博。教化首選，詩書禮樂。尊崇經史，興辦學堂。官職升降，信念不移。務實去華，身養以正。多藝多才，于斯為盛。誰有實力?長白榮禧。今勒金石，以志政績。

關于榮禧政績史料，丹東舊方志《安東縣志》、《寬甸縣鄉土志》、《寬甸縣志略》中均有記載。清光緒二十年(1894)中日甲午鴨綠江防之戰前夕，榮禧臨危受命，接任安東知縣，九月二十七日日軍由虎山侵入安東，榮禧乘夜帶領堂屆撤到寬甸，與東邊道員張錫鑾一起率定邊軍和民團對日作戰。獲得了震驚朝野的“寬甸大捷”。二十一年(1895)朝廷拿辦寬甸知縣劉繼勛等遼東59名未能竭力守御官員，革職查辦。唯獨榮禧“雖有失守安東之罪，而有守御寬甸之功，將功抵罪，得蒙開復，”免受革職議處。光緒二十三年(1897)，榮禧候任賦閑期間，考察撰寫《高句麗好太王碑考釋》一文，成為我國研究高句麗歷史的先行者。好太王碑是高句麗第十九代王廣開土境平安好太王的墓碑，東晉安帝義熙十年(414)立于今集安市國內城東4公里處。光緒三年(1877)被重新發現。近百年來，中外學者許多論著均提及榮禧的考釋成果。光緒二十五年(1899)十二月榮禧被朝廷任命寬甸知縣，翌年六月離任。《寬甸縣志略》載其政要：“創修自新所。修補衙署，提倡保甲，添設保甲長以資呼應靈通?！?/p>

光緒二十七年(1901)七月，榮禧復任寬甸知縣。就在榮禧到任前夕，寬甸縣衙署、監獄被東邊道忠義軍首領林成岱“一炬而空，乃至不可收拾”。榮禧蒞寬看到的是“地始收復，民逃未返，衙署房間僅存大堂，余者敗瓦頹垣，灼檁焦窗，慘難言狀，辦公無地，欲及時修茸，又無款可籌”。榮禧面對縣衙慘狀和庫儲艱窘，他竭蹶綢繆，自行籌辦，向縣內各商家鋪戶集款四千余兩(銀子)，將縣衙內宅、正廳二堂，廂房及儀門外的監獄、班房、隊兵住屋，皆修茸一新。衙署工竣，榮禧將修署原委，集資情形及各處鋪店字號、錢數開單列明，書寫在特制的一張木板上，懸掛于縣衙大堂左墻，對諸商急公好義，力代設措之善舉深予獎許，以垂久遠。榮禧在集資復修衙署板張文中寫到“大局體制為萬民觀瞻，更不可任其敗壞。衙署房間，不存片瓦者重修之，尚存大致者枯補之。新房具在，實力實工，用錢少而建房多，諒有目者皆悉矣。款無虛糜四字撫心自問，司事者籍可以對蒼蒼”?？h衙房屋修好了，集資來的款也用光了，修房工匠的工錢卻無款全額兌付，榮禧為此以“深累斯民為自慚耳”。無獨有偶，在1984年寬甸縣政府拆除舊縣衙大門時，左墻內發現約百枚河卵石，每枚石頭上用毛筆工整書寫一個人名，想必是那些沒全拿到工錢的工匠名字罷。

《寬甸縣鄉土志》地理篇學堂節內載：“城內兩等小學堂一處，于光緒三十一年創設，紳富共捐洋五千九百二十八圓五角七分，由地籌捐洋二萬八千七百六十七圓三角六分，均經榮署任禧稟明立案。除修造堂舍，馀款發商生息，留作歷年薪費。招生百余人，分班肄業?！彪S后，縣內各區、牌相繼開辦民立蒙小學堂27所。

光緒三十二年春，榮禧即將離任。一日，約其門生數人，郊游于縣城北山，寫下《寬甸崢嶸山記》，在游記中有這樣一段話：“籍山川買秀作養人才，不特山川名傳，尤愿才從地起，庶于教養之道，有裨于寬牧者用，可以告無愧而已。”表達了榮禧他潛心開創教育，努力改變寬甸邊塞陋習之風，并以此為治理寬甸縣之根本的博大胸懷。

榮禧任寬甸知縣距今已經百年，其間為政清廉，勇抵外侮，開通民風，創辦教育，實績昭彰。榮禧離任后，人們不僅豎立了《寬甸縣高等初級兩小學堂碑記》碑，又在太平哨鎮刊川嶺上為榮禧知縣豎立《德政碑》一通，縣城商紳還為榮禧畫像，懸掛于學校和市街店鋪廳堂，以咸頌褒揚榮禧之德政。

[責任編輯 廉 夢]